古有两姓世为昏姻者,如春秋时之齐、鲁是也。古虽禁同姓昏,而姑舅之子,相为昏姻者反盛,以此。社会学家言,又有所谓半部族昏者(Moieries),149如以甲乙二姓,各再分为两部,甲为一、二,乙为三、四,一之昏也必于三,生子属第二部,其昏也必于四,生子属第一部,其昏也又必于三。如是,则祖孙为一家人,父子非一家人矣,古昭穆之分似由此。“孙可以为王父尸,子不可以为父尸”,《礼记·曲礼》。殇与无后者,必从祖祔食而不从父,《曾子问》。实与“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之理相通也。左氏僖公十年。
群以内,虑其以争色致斗乱也,而外昏之制,一时不能遍行,不能人人在部族之外得妇。乃于部族之中,推行一夫一妇之制,使于妃匹之外,不得媾合焉,此为辈行昏转变为对偶昏制之渐,古所谓合男女也。合男女之文,两见于《管子·幼官》。一在春时,一在秋时。《礼记·礼运》曰:“合男女,颁爵位,必当年德。”《易》曰“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大过》爻辞。盖即合男女而不当其年者。150譬诸枯杨复生,为妖孽,此对偶昏制后于辈行昏制之征也。《管子》九惠之政,五曰合独,“取鳏寡而和合之,予田宅而家室之,三年然后事之”。入国。《周官》媒氏之职:“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书年、月、日、名焉。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凡取判妻入子者皆书之。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凡嫁子取妻。入币纯帛无过五两。禁迁葬者与嫁殇者。凡男女之阴讼,听之于胜国之社。其附于刑者归之于士。”盖对偶昏之制,初本以公意干涉而成,后遂设官以理其事也,惟昏姻为公意所干涉,故昏年、昏时,亦皆有其定则焉。昏年之说:《礼记·曲礼》《内则》及《榖梁》文公十二年。《周官》,媒氏。皆谓男年三十,女年二十。此说最为通行,儒家皆祖述之。《尚书大传》《白虎通义·嫁娶篇》《诗·摽有梅疏》引《五经异义·礼大戴说》。然大戴别有一说,谓大古男三十而室,女二十而嫁,而三十取、二十嫁为中古之制。《本命》。《左氏》谓国君十五而生子。《异义》引《古春秋左氏说》。按《左氏》本文,见襄公九年,《淮南·氾论》云:“礼三十而取,文王十五而生武王,非法也。”《墨子·节用》,谓圣王之法,男年二十,女年十五。《韩非·外储说右下》同。《越语》勾践之令,则男年二十,女年十七。《吴越春秋·勾践伐吴外传》同。盖古昏姻之法不严,男女之交,不必在嫁娶以后,嫁娶或为血气已衰后事,故为时可以较迟;后世非夫妇不许同居,则为时不得不早矣。罗维(Robert Heinrich Lowie)《初民社会》,言巴西之波洛洛人(Bororo),必年长然后结昏。未昏男子,率共居一处,掠少女为淫佚。案男女同居,本为互相辅助,此必血气既衰,欲念已淡,然后可以有恒。少年时殊难责以专一。波洛洛人之法,实较合于人之本性也。吕叔湘译。商务印书馆本。男三十,女二十,自系为之限极,使不可过。其可以嫁娶之年,则为男十六,女十四。古以男八岁而龀,二八十六而精通;女七岁而龀,二七十四而精通;《大戴本命》《白虎通义·嫁娶》《素问·上古天真论》:男子八八六十四而天癸绝,女子七七四十九而天癸绝:故男子六十闭房,妾虽老,年未满五十,必与五日之御。至七十大衰,非人不暖,则复开房。《内则》所谓“夫妇之礼,惟及七十,同藏无间”也。又云:“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盖古习俗,限制男女交际,始于毁齿之年,迄于大衰之日。自兹以往,则任为人父母。大平之世,不急急于蕃育,而聘娶鞠育,皆不能无待于资财,故限极较宽,俾得从容措办。惟贵族席丰履厚,不以乏财为虑者,其配合即在能施化之年。凶荒札丧之日,急于蕃育人民,则其限极较促,墨子、韩子所言是也。《国语》言十七者?《汉书·高帝纪》二年《注》引孟康说:“古者二十而傅,三年耕有一年储,故二十三而后役之。”越王之令,意盖同此。令于始化之后,得稍事措办也。昏时:《荀子·大略》曰:“霜降逆女。冰泮杀止。”《繁露·循天之道》同。《诗》言“士如归妻,逮冰未畔”,其说是也。古者农民冬则居邑,春则居野。见《公羊》宣公十五年《解诂》,《汉书·食货志》同。田牧之世,分散尤甚。故嫁娶必始秋末,迄春初,雁来而以为礼,燕来则祀高禖,皆可见嫁娶之时节。媒氏仲春奔者不禁,盖以时过而犹不克昏,则必乏于财,故许其杀礼。《周书·籴匡》言荒政曰“嫁娶不以时”,意正同此。郑玄以二月为昏之正,非也。昏时、昏年,今古文及毛、郑异说,详见《诗·摽有梅》《绸缪》《东门之杨》三篇及《周官·媒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