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过年了,我们欢欢喜喜地过了几天,这天傍晚,母亲神色不安地对父亲说:“孩子他爹,胖子上次拿来的钱没少,今天我又点了一遍,正好三百——是咱多要了人家十块。” 父亲问:“怎么回事?” 母亲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当时胖子也点过,是少了十块呀。” 于是父亲取出钱又点了一遍,点到一半,感觉一张钱有点粘手,那是一点糖稀,父亲想了想就明白了:胖子卖糖葫芦,手上沾了糖稀,点钱的时候把糖稀留在了钱上,两张钱就粘在了一起,所以才数不出来。 父亲叹了口气,说:“看来胖子家的日子够难的,今年冬天连火炉子都没生起来呀!” 我就问:“爸,你怎么知道胖子叔没生炉子呀?” 父亲说:“我们家里暖和,时间久了,糖稀就化开了,再点的时候才多出了十块钱。如果你胖子叔屋里有炉子,能冷得两张钱都粘在一起吗?”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对父亲说:“我看咱还是抽个空,把钱给胖子送过去吧。” 父亲高兴地“嗯”了一声,说:“明天就去。” 第二天,父亲领着我到胖子叔家,我发现胖子叔家里果真没生炉子,屋里很冷,胖子叔的娘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好几层被子。胖子叔见我们来了,用最好的酒菜款待我们。酒桌上,父亲就对胖子叔说了多出十块钱的事儿,接着就拿出那三百块钱来,说:“兄弟,这钱我又拿回来了,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你就先用吧。” 胖子叔低下头,说:“哥,我刚用了你的钱,怎么好再用呢?” 父亲笑着说:“兄弟,你别忘了,你借我的钱是去年的事,我来送钱是今年的事,这是两码事儿。” 胖子叔眼圈红了,说:“哥,我谢谢你了,等我一有了钱就还你。” 这一幕都被我看在眼里,当时我才十几岁,心里感到暖暖的。 几年后,胖子叔的日子越过越好,又一年的大年二十九,胖子叔骑着自行车到我家来,给我家里买了很多东西,那还回来的三百块钱,就成了几张五十元的。母亲把钱放在箱子里,弟兄俩又好好地喝了一场酒。 以后,我们两家经常来往,就像亲戚一样,几十年不间断。这就是父亲为我们留下的家风——时时处处为别人着想。这些年来,父亲交了很多朋友,他们都说,父亲是一个真正可以交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