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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种着一株石榴花。那确实是一株挺结实的石榴花，不要说全村都没有这么大的石榴花，就是在这个小海岛上也找不出第二株这么葱郁的石榴花了。 那时我年幼。我们居住在海岛上的人每天都是很早起来的，有的下海捕鱼钓鱼，有的坐船到天马山下砍柴割草。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村子里格外清静。这时候我看到了我的姐姐脸上漾起了甜甜的酒窝，提着小木桶往返在井头和石榴花之间，这似乎成为她每天早上第一件要做的事情。那正是人民公社热火朝天的年代。 那时，家庭经济很拮据，我们也不知道种花果还要用花盆呢！我家这株石榴花，是我姐姐原先从旧墙壁的一角移植在砸破了的大水缸里。初头，我妈妈坚持说要把它放在两棵龙眼树中间，理由是那儿比别的地方荫凉。 但我姐姐反对说“甭这样好，那地方无日头。”不知是爸爸出于对姐姐性格的迁就呢，还是对石榴花这株“家珍”的偏爱，我爸终于用结茧的双手把它搬到破屋角的土堆上，那儿有阳光。 在我们村里，特别是年轻的渔女们最喜爱这株石榴花。每当初夏开花的时候，她们总是三五成群地来我家观赏。每当有什么喜事，邻居们都包上一个小红包（里面一角钱的纸币）到我家采摘二、三枝石榴花，并且带枝叶，我家往往不收钱，然而，传统的习惯是要的，只好收下。 每当开花结果时，每枝都开放三至五朵小花，石榴花不容易凋谢，一朵小花就结成一个小石榴了。每年中秋节姐姐把她那份月饼也给了我，还有柚子赏月，但我最中意石榴。在这个季节石榴涨得鼓鼓的红朴朴的（虽然它的肉不太好吃），直到现在我还是望眼盼中秋呢。 我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扭伤大腿，不久之后成了毒瘤，而且成了瘤蛀，天真活泼的她竟然不能走路。我记得姐姐愁苦的脸谁见到都会叹息。姐姐！我记得你侧身倚靠破旧的门槛，轻轻呢喃“漏船偏遇打头风。”求医？到哪里求医？听说海丰县一个叫梅陇的地方青草药很有名，爸爸背着姐姐上路。 青蓝的草药，黑色的草药，捂着一帖又一帖，还不见效果，毒瘤无情地向她大腿上的内骨咬去。而此后，姐姐逐日消瘦，少女柱了。然而，姐姐还是惦记那株石榴花，每天早晨，姐姐把小木桶拿给我，吩咐我早晚要浇水，她的生命寄托了它。 幼稚的时候早已远去，我一直悬挂姐姐为什么长毒瘤？妈妈终于擦泪：“在你七岁那年，有一个小偷折砍了几枝刚开花的石榴枝，你姐追去，那小偷爬到龙眼树荫，你姐爬上抓去。干枯龙眼枝断了，你姐摔下来扭伤了大腿，不久成为瘤蛀……” 我久久地看着这株开不败的石榴花，它像我姐姐倔强的灵魂。我坚信，那红色的花蕾一定是少女的初春，一定是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