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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老场长王新德

时间:2019-07-08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王安宁 点击:


   被农人称为“龙口夺食”的三夏又到了,我们队老场长王新德的形象又浮现在我眼前。
那是一切全靠体力劳作的年代。此时一场大风或一场大雨,就可能把成熟的麦粒摇落满地,农民一年的辛苦就会付之东流,让你叫天不应哭地不灵。一个生产队五六百亩小麦,要在很短时间里和老天爷较劲,全部收回来谈何容易,光是碾打脱粒一项,就须一个来月。因此就必须拼尽全力去“抢”。队干部忙不过来,每年都要给打麦场设一个临时干部——场长,专门负责场里碾打之事。
   选举场长大会上,有人提议韩志英。韩志英艰难地站起来腼腆地说:“我腿脚不好,难以起带头作用,还是让别人干吧。”这时又瘦又碎的王相老汉站了出来:“我平时在队里干得少,大家不嫌弃的话我来干!”王相名王新德,是个名满乡间的老木匠,他的徒子徒孙遍布四周十里八村,人们平日尊称其王相。他平日带领徒弟在乡间给人盖房子,给生产队交钱买工分。他手里活再紧,夏收一定会赶回来。人常说:“一忙两忙,绣女下床。”王相觉得这个时候再不回队里出把力,对不住生产队分的粮食。
   就这样王相当上了三夏场长。这是个只有出力义务,没有额外报酬的官。看起来很洋火,场间一切事务均归其管理。其实是摊场、碾场、翻场、起场、扬场,事事都得干在前。碾打速度快慢,全看场长安排调度。一个只有指挥权的干部不好当,王相一辈子出门给人做活,和各种人打交道,他把自己善于察言观色的长处发挥到了极致。总是逢人面带三分笑,见谁都给带高帽子(说夸奖的话)。
   太阳恶毒的炙烤着大地,大石碌碡在半人高的麦秆上艰难的滚动着,麦秆被压得咯嘣咯嘣乱叫唤,老黄牛伸长脖子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尽力在服自己的劳役。偶尔那个牛屁股扑闪几下,吆碌碡的人就得赶紧举起手中的笊滤接牛粪。如若一时手慢,一滩牛粪就要污染一大片麦子了。好不容易麦场碾好了,变成平展展一大片,却不见妇女翻场。王相一看,自己当妇女队长的儿媳,还在树下和一群妇女嘻嘻哈哈。只见他铁青着脸,没好气上去就给了媳妇一杈把。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一群女人,霎时像被按了暂停键,立马鸦雀无声,出溜溜排一行翻场去了。
起场时,灰尘满天飞,像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王相跑到这个小伙前伸伸大拇指,又到那个跟前满脸堆笑夸奖:“干的美!一大片子叫你一个人推完了!”那里最忙最累他就在那里出现。
   这一天摊了碾,碾了起,一连碾了三场,直到天黑才把场起完。男劳马不停蹄又开始扬场,小山似的运堆扬到半夜才搞定。人们困得一丝力气都没有了,王相见状没说话,捡起木铣就开始抢粮(清理扬出来粮食的杂质)。师傅上去了,王安虎不敢怠慢,操起木铣紧随其后抢起来。其他人没话可说了,只好一个个跟上来。两三万斤麦子,硬是加班抢出来了。人们乏到了牙上,有人丢下木铣倒在场边就睡着了。怕影响第二天摊场,又不好派别人,王相的眼睛停在了徒弟王安虎脸上:“你少睡会,把场里的麦糠担出去。”瞅瞅师傅的脸,望着比粪堆还大的麦糠堆,王安虎眼睛瞪的像牛蛋,慑于师傅的威严,不敢反驳的他无可奈何的应下了。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纷纷离去,王相又绕麦场一周,检查什么地方没收拾好,那儿还有农具没归整到一起。已经六十岁的他,身高不过一米五,连皮带毛最多八十斤,却像不知疲倦的永动机,自找苦吃的旋转着。那一夜,王安虎没眨眼,麦糠刚担完,生产队上工的铃声就响了。
   有一天只摊了一场麦,下午就扬了出来。王相想,得赶紧把场腾出来。生产队派王高育买回来一批新口袋,装了新麦的口袋齐刷刷摆了半场。这口袋有些大,能装一百八十斤,和平日里一百一二十斤的口袋比起来,小伙子们还是有些怯火,大家七嘴八舌埋怨王高育不会办事,都站着没人掂。王高育脸上挂不住了:“我就不信掂不起!”说话间第一个掂起了口袋。王相看还是没人动,弯下腰一手拉口袋口,一手举口袋底,没叫人抬自己站起来就走。大口袋像大山一样压在他瘦小的身上,让人随时担心会被压趴下。徒弟王安虎不敢怠慢,紧跟师傅后也掂了一袋,众人这才一个跟一个开始掂粮口袋。
   此后每到收麦前,生产队的仓库里,总会看到王相忙碌的身影。他把夏收用的农具一件件翻出来检查,断刺的杈,一个个补上新刺;坏了的拥板,全换上新把。平日瞄见一个耩子的把手断了,他记在心上。趁给别人做活时,找块合适的下脚料,一点点削好揣在兜里,此时掏出来往里一按,不大不小刚合适。每到夏收前,他总会给徒弟说,夏收回队里要好好干,场里早结束,咱们才能早出来挣钱。
   后来,我们生产队夏收就不再选场长,王相的场长一直干到七十多岁,直至改革开放土地下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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