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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侵占了我(上坟)(8)

时间:2023-06-0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盛可以 点击:


    水边搁浅一具男尸,浸泡得象发了酵的馒头,苍白里透着乌紫;胀臌如打足了气只等刮毛的死猪。脸鼓圆得难以辩认,眼珠子格外突出,立马要迸裂的样子;发黑的舌头咬在齐整的齿缝间;胸前的衣服瘪塌下去,沾有血迹——很明显,死者内脏被掏空了。

    吕玉一阵猛烈地呕吐,瘫软在雪地里。

    恍惚中听到人们的议论:“这个样子,至少淹死三天了。”

    “这条河真邪啊,每年都会死人。”

    “听说河里有一种鱼,专吃死人的内脏。”

    “作孽啊!徐鹏,这可怜的孩子。”

    10.阳光下的梦呓

    太阳从云层中迸射而出,蒙盖大地已久的暗色幕布似是忽然间被谁揭去了,村落舞台霎时光彩夺目,明亮耀眼,仿佛突变的剧情,出现崭新而激动人心的画面。天不解人情,在这么悲恸的时刻,居然充满喜剧性地热情;又或者说天公作美,不想渲染人间悲情,遂展笑颜,冲淡悲伤。

    白色炊烟袅袅升腾,烟囱旁的雪开始缓缓融化,雪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滑落。滴答的声音,心律一样的节奏,使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带来的凝滞气氛更添几分窒息。

    吕玉家挤满了人。徐姓人家挤满了人。人皆默默,不再喧哗。吕玉高烧41度,晕迷不醒,躺在阴暗中暗红的旧式老床上,始终保持舒展的微笑。

    阳光照不到北窗,在室外远远的徘徊,把房子的阴影描划在雪地上。雪地只有黑狗和吕玉的脚印,还有桔林深处,吕玉早上划下的徐鹏的名字,竟成了碑文一样的悼念。

    开灯。房间里影影绰绰,人言轻微,小心翼翼。好心的邻人烧了一钵炭火,叫来了赤脚医生,搭脉、打针、开药。医生皱着眉头说“病得不轻”。他环视房间,朝桔园瞅了几眼,右大拇指手指循环点击其它四个手指头,然后紧掐在中指上,欲言又止,只是莫名其妙地摇头。

    一声不易引人注意的闷响从桔园里传来。吕玉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蓦地发疯般惊坐起来,低首,眼睛朝上看,眼光有些凶狠的怪异。她面无表情地呓语,宛如他人借她的嘴在那里说话。人问话,吕玉默然不答,睛睛向四面瞧着,混身发抖。

    “那么,你是谁呢……你从哪里来……血……他前天走的……你住在黑暗里……我们是邻居……披上吧披上,好看……大黑不是哑巴……恨谁……我跟你一起……”

    呓语着,吕玉猛烈地抽搐了一下,静静地躺下,闭着眼,睫毛颤动,两行泪水顺着消瘦美丽的脸庞无声地滑落。胆大的诧异地看着,胆小的赶紧逃离,恐惧地散布消息:“吕玉中邪了。”于是有更多的人围到了吕玉家,同情与不解的眼光,在阴暗的房子里扫来扫去。

    有人很有经验地说“给她灌煤炭水”,被阻止了;有的提议灌大便,把秽气冲出来。偏方千奇百怪,却无人知晓病的根源:吕玉为什么忽然间这样。

    医生再来时,在吕玉家所有的房门上贴上了黄色的纸条,画满了看不懂的红符。吕玉对着“鬼画符”痴痴地看,傻傻地笑,冷冷地眼神充满了不屑与嘲弄,直看得人心里发毛。

    哀乐从徐家悠悠传散。徐鹏的尸体停放徐家堂屋,蒙裹着一层白布,尚无棺材,暂且搁置门板上。雪映得屋子里异常地白亮。徐鹏的父母正从另外一个城市赶回来。

    吕玉开始照镜子,很认真地辩认自己,细致地触摸自己的真实;忽而握着镜子奔跑,象是追逐镜中的什么东西,满屋子乱转,嘴里不断地念叨:“那么,你是谁呢……你从哪里来……血……他前天走的……你住在黑暗里……我们是邻居……披上吧披上,好看……大黑不是哑巴……恨谁……我跟你一起……你别躲啊别躲啊……”

    11.神秘失踪

    吕玉中了邪,这很蹊跷。五年前在吕家桔园附近绕了一个通宵的女人及其丈夫,开始琢磨黑狗的事。那个晚上的事象块巨石,常年累月重压在他们的心头。无论如何,黑狗是幽灵、鬼魅一般飘忽与难以捉摸的。它全然不似一般的家狗友善。十几年不吠一声,却对着一具死尸嗥得凶猛剧烈,甚至悲怆、痛苦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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