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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江夜游

时间:2023-05-06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韩小蕙 点击:
2013民生散文选本(全文在线阅读) > 珠江夜游

    韩小蕙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来,我跑了广东那么多次,简直已经把深圳、珠海、中山、佛山、东莞、惠州、河源、梅州、潮州、汕头、韶关、清远、肇庆、茂名、湛江,加上广州的几个小卫星城番禺、顺德、增城、南沙……都跑到了,可是却20多年没进过广州城。上次到羊城还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深刻记得走过广州火车站的时候,广场上人流汹汹、嘈音涌涌,不时有人故意撞你一下,让人感觉包里的钱夹会随时不翼而飞似的,加上蒙汗药之类的传说,可真把走南闯北的我惊出了几身冷汗。

    当年的印象,广州就是一个“乱”字,怎一个乱字了得!当然,比起北方的稳坐钓鱼台,当时广州的“乱”并不只是一个黑洞,里面显然有真义,夹杂着一种民族内心中躁动不安的渴望——中国人民在深切地盼改革,盼巨变,盼进步,盼腾飞,盼好日子。有事没事,人流都涌向对外开放的广州,去领受岭南的“乱局”,去呼吸变革的清新空气。

    转眼匆匆20年。风雨潇潇,人是物非,今天的广州城当然已经与全中国一样,裂变、核变、巨变,旧人已完全不识。为了补课,飞机落地的当晚,我就登上了夜游的珠江航船,贪婪地敞开襟怀,想要把广州20年来的所有变化,一股脑都装进心里去。

    从古老的“天字码头”登上游船,就在迷幻绚烂的灯影中,骑上了广州城的龙脊。过去,天字码头是两广总督、巡抚大员们登岸的专属,对于偏远的广州来说,皇上当然不会来,一品官员就已经顶到了天上,天字第一号,因此而得名。当然,用今天的眼光看去,这顶天的码头真是有其名无其实,一座普通的大屋顶建筑而已,还不及街上随便一家像点样的民间饭店豪华。

    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夜色中的珠江吸引过去了。

    拥有大江大河的南方人,很难想象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对于大河的深刻向往,那既是神圣的,又是自卑的。世界上的大城市如伦敦、巴黎、柏林、莫斯科、纽约、香港、上海、天津、武汉、长沙……都拥有一条或几条大河,或穿城而汩汩,或环市而潺潺,把一城的文明、一城的诗意、一城的骄傲,都呈现在滚滚波涛之中。被说滥了的一句话,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水,是生命的源头!”

    水啊水!

    今晚还好,游船上的客人不算多,可以随心所欲地挑换座位,寻找最佳的观赏角度。宽阔的珠江也真给力,似乎没有其他几乎所有中国河流的衰竭迹象,依然一副很浑厚很深沉的千年旧模样,遂使我们的船行,激情不减地把大朵大朵、大团大团、大堆大堆的雪浪花,尽情地抛洒在江面上。但见两岸,是楼的悬崖,是厦的裂岸,是人的王府井;是先锋,是魔幻,是后现代;是风声,是雨声,是读书声;是故事,是诗歌,是长篇小说;是大合唱,是交响乐,是岭南Style;是鲜花盛开,是绿荫葳蕤,是旭日红霞;是改革开放,是春华秋实,是沧海桑田……总之是今日热气腾腾、生气勃勃,铆足了劲儿地奋斗、出名、挣钱,因而也有点儿浮躁、有点儿喧嚣、有点儿乱的发展之中的广州……

    我首先认出的,是白天鹅宾馆,当年,它是广州也是全中国最早拉风的一个神话。犹记得20世纪80年代初,京城老百姓有一个津津有味的谈资:“广州的白天鹅宾馆,五星级,可以随便出入,不要任何证件哇。”这副土得掉渣儿的傻帽样儿,被操着港台腔的广东人一万个看不起。可是跑了50步的老广们显然忘了,当时北京饭店以及全国各地有数的几家高档饭店,根本就不允许普通人入内,因此儿(“儿”在此处念重音)在中国老百姓眼中,那些高级场所只是外国人的天上人间;老广们显然还忘了,白天鹅宾馆开业那阵子,当他们得知任何人都可以随便进入时,无数广州人一下子拥了进去,人们在豪华得放光的各个角落里游荡、徘徊,一遍遍地享用卫生间,致使每天卫生纸的用量高达数百卷……哎呀!

    哎——呀,仅仅才20多年过去,今天的广州人早已不把徐娘半老的“白天鹅”放在眼里了,因为羊城里里外外,早已像粤北台地漫山遍野的蘑菇似的,长出了很多更豪华更高档的宾馆,也钻出了数不清更巍峨雄伟、多姿多彩、新颖别致的摩天大楼。比起小蛮腰广州电视塔、星海音乐厅、海心沙体育场、广州新机场、广州火车站等一系列如梦似幻般的新建筑和新新建筑们,“白天鹅”已经衰了,跟不上时代了,不得不动大手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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