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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片花瓣

时间:2011-11-15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忆石 点击:

  一株四叶的花,是成熟的诱惑悄悄带走了它曾经的青涩。那枯萎的花瓣从枝头飘离,低声絮语,似乎在诉说一段被遗忘的悲伤。

第一片花瓣·如此的选择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方舒适的花被上,上面有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散发着浓郁的诱惑。只是一片花瓣,不知何时已悄然掉落。

  我伸了伸懒腰,伸手去捞裤子和衬衫,却碰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我触电似的缩回了手,赶紧睁开迷迷糊糊的眼……天哪!那是一个女子赤裸的胴体。我忽然想起昨晚喝了好多的酒,之后发生了什么就记不清了。我有点慌,继而有些惊恐,酒精对我产生了巨大的杀伤,我的防备在那一刻荡然无存。也许,可能,我的秘密……头还是有点疼,我使劲地捶了捶脑袋,让自己清醒了许多,然后抽出被揉成一团的衣服穿上,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间。

  空气是那么清新,阳光是那么舒适,我眯着眼,深深地呼吸了两口,这时L走了过来。我惊诧于他满脸的微笑,这使我很不安,笑容背后往往藏着利刃。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在这发呆干什么,快去吃点早饭,郭先生想要见你。”说完,他略含深意地又冲我笑了一笑,走了。

  郭先生?我在脑子里搜索这个人。我忽然意识到,他是我完成这次任务的关键,见不到他我就不可能顺利地带走上面需要的文件,而那封重要的文件就锁在他的保险箱里。这时,那个在我床上的女子已经穿着打扮好,出现在我的身后。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你为什么会到我的房间去?”“大家都叫我Z小姐,你要是不介意,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我的年龄。还有,我是被派遣的,其余的不知道。”她的回答毫无感情,冷冰冰的。我心想,这就是他们对于我这样的人的特殊待遇——找一个对你无用的人回答你的一切问题,为了体现出他们一流的保密水平。“我也叫Z,Z先生。”我戏谑道,心想就你这种新手级别的还敢跟我耍伎俩。她只是轻哼了一声就没言语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她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什么东西,对准了我。我转过头,发现那只不过是一支香烟,而那夹着烟的两根手指很细很长,指甲上还涂着粉红的指甲油。她的另一只手在各个口袋摸掏,我猜她在找火柴。我虽然不抽烟,也不喜欢抽烟,可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递给她,这是从昨晚的宴会上顺手拿来的,当时只是觉得上面的图画有点意思——两只猛虎在争夺着什么东西,远处有一只土狼离去的背影。她说了声“谢谢”,这使我意外,只是口吻还是一样的冷。看她娴熟地擦着火柴,点烟,重重的吸了一口,我就知道她有这种依赖,对于诱惑的依赖。人有那种依赖的。

  我盯着她,她也没感到什么不自在,仍然那样自顾自地抽着烟。说实话,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一个女人,的确引起了我的邪念。她有白皙的皮肤,修长的双腿,以及刚抹过口红的性感的嘴唇。我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因为昨天晚上我一定和这位美女发生了一些事,而刚刚的一幕在别人看来一定是香艳至极的。我的一只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仿佛这只触摸过她身体的手上还残存着一点电流。我觉得很尴尬,却又很兴奋,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现在说出的话一定是语无伦次的了。我是怎么了?

 这时候,L又走了过来,不过这次面容冷峻得多。他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早饭也不用吃了,跟我去见郭先生吧。”他用一种生硬而冷漠的口气,好像刚才来的是不是他,又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这使我更加不安。我微微地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距离他七八米远。我期待那个女人能跟过来,有种强烈的渴望。可她待在那里没动,用高跟鞋踩灭了一个烟头,一副不关己事的神态,然后又点燃了一支。她转过头看着我,嘴角忽地一咧,很轻蔑的一笑。我有点恼火,但理智告诉我要沉住气,看看他们玩什么把戏。她似乎没有预料到我如此地镇静,转过身不再看我,我也就回头继续走,却好像有点失落。

  远远的,我看见郭先生站在那儿,在他的身后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曾经的好友和……监狱。

  我走不了了。

  …………

  又是一个清晨,我从噩梦中醒来,感觉全身酸痛。床上只有我一个人,窗户半开着,感觉很冷。床头柜上放着一包香烟,最贵的那种牌子,封口已经被撕开,里面只剩四五根。我抽出一支来,划亮火柴,满足地吸了一口。我的烟瘾犯了。

  被子没有换,还是那条花被,只是颜色有点变浅,玫瑰也不那么鲜艳了。

  我玩味地看着那片掉落的花瓣,然后,用烟头把它慢慢烧穿……

 

第二片花瓣·真相的揭穿

  我是在一个早晨出发的,下午到了X的家。X在门口等我。

  见到我,他没多寒暄,直接地问:“任务完成了?还顺利吗?”我点了点头,只是神情里多了一点慌张,眼神里多了一丝逃避。他也没有怀疑,把我拉进屋去。

  坐在那个“吱吱嘎嘎”乱响的椅子上,我点燃了一支烟。他立刻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开始抽烟了,你平时不是最讨厌香烟的吗?”“习惯了,你要知道,在那里,人人都喜欢这个。”我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沉默了半晌,最终叹了一口气,说:“看得出来,你这阵子过得不好,不过,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我看,你还是把这烟瘾戒了吧,对身体不好。”我“嗯”了一声。“你既然回来了,明天,”他接着说,“我就带你去见龚先生。”我一下子沉默了,任由手里的半截香烟慢慢地燃烧……

  第二天,我见到了给我任务的龚先生,他还是一样地瘦弱,然而一样地刚强。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使劲地摇晃着我的胳膊,这让我千分激动,却万分悔恨。我想见他,又害怕见他,话到了嘴边,又被狠狠地吞了下去。我尝到的是苦涩。

他说要开一个大会表扬我,还要我在会上作讲演,我推辞说很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他的表情有点惋惜,X就说反正他回来了,表不表扬的事以后再说。龚先生点了点头,不说话了,但我知道他是何等的精明。我意识到我的反常让他开始怀疑我了。

  总攻是在第五天的傍晚发起的,X和H先生都去了前线,只留下我和几个保护我的士兵。我知道前方有什么圈套在等着他们,但无法预知最终的结果。X一定以为那是纯粹保护我的人,因为H先生那么对他说的。可我知道,这些人都是龚先生的耳目,他们与其说是来保护我,倒不如说是监视我。一旦我有什么风吹草动,消息就会立刻传到龚先生那里,然后,我就会被抓起来,送上法庭,下半生就要在监狱里度过。或许,他们会以通敌罪杀了我,不过这样倒是我所期望的。我就这样想着,担心着。前线的形势越来越好,我却越来越害怕,开始整夜地失眠。

  我不甘心这样坐以待毙,必须早点离开这里。可我又有什么地方去呢?

  第九天,不是早晨,是凌晨两三点钟,我准备逃跑。我穿上整洁的军装,只带了一点钱,一包烟,还有那半盒火柴。那时,只有一个女兵在值班,我捂着肚子走到她面前,骗她说最近身体不好,想找个医生看看。她说现在是凌晨,医院还没有开门。我告诉她医院是有人值夜班的,让她带我去看看。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叫醒另外一个“看守”我的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同意带我去。我面露痛苦的神色,心里却是很高兴。

  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开始蒙蒙亮。她去拿药,我问她需不需要我一起去,她看出我的难受,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我望见她消失在拐角处,又等了几秒钟,然后直起身子,看见医院的钟走到了4点47分。我走到医院的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向着左边的小巷子里走去。那个女兵拿药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穿过了那个巷子,向北边去了。

  龚先生是第九天中午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时他的部队被一股敌军包围,而他所知道的敌军早已于几天前撤离,所以开始的时候他们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龚先生很恼火,而X则满脸失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们派出去的人最后却被敌人收买,反过来害了他们自己。

  最后,部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从一个点突围了出去,X的战友们牺牲过半,他本人也受了重伤。龚先生铁青着脸,发布了对我的通缉令。

  此时的我,正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他们暂时还抓不到我。

 

第三片花瓣·凋落的前夕

  从睡梦中走出来,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我躺在一户农村人家的木板床上,盖着一条破布、破棉缀成的薄被子。我记不清这是我逃跑的第几天了,也不清楚我现在在什么地方,或许龚先生的通缉令已经来了。

  我和这家人一起吃了早饭,饭后他们就要去劳动了。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问我什么,或许是我身上的军装让他们放心,或许是我谦和的态度让他们喜欢,总之,他们对我没有恶意。他们有一双儿女,大的是男孩,七八岁的样子,小的女儿才四岁。我很喜欢这一对兄妹,他们让我从大人们的险恶世界中解脱出来,进入到童真的乐园里,享受曾经快乐、有趣的时光。

  “孩子们就拜托你照顾一下,我们不到中午就回来。”临走前,农夫抱歉地对我说,“我们这地方很穷,委屈你了……对了,小战士,你姓什么来着?”我说“周”,然后他就和他妻子一齐走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姓周,对,真是个好人呐……”我想,等你们知道我现在是个通缉犯的时候,或许就不会这样说了。

  我此刻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这家小院子的中间,那两个孩子就绕着我做游戏,而我也乐意做他们的玩伴。这时,那个男孩,哥哥,问我:“大哥哥你是军人是吗?”

  我说:“嗯,是啊,怎么了?”

  他很崇拜地望着我,又靠近摸了摸我的衣服,说:“爹爹说大哥哥是个好人,军人都是好人,是吗?”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因为我,他崇拜的大哥哥是一个大坏蛋。他在威逼利诱下说出了自己组织的秘密,又帮着敌人对付自己的战友,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可我不能这么对他说,因为现在的他不懂那么多,因为我不想给他留下丑恶的形象。我承认我的天性是好的,可是环境改变了我,我屈服了,我堕落了。但我希望他们永远有一颗善良的心。

  我回答他:“是啊,等你以后长大了,你也可以做一名军人,保家卫国,像哥哥这样。”

  他很兴奋,立刻拉着妹妹的手快乐地叫起来:“我长大也要当军人喽,听见了吗,大哥哥说我也能当军人……”他妹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哥哥那么高兴,也跟着笑起来,追着他在院子里到处跑。

  …………

  那天晚上,尽管那对夫妇再三挽留,男孩子泪眼汪汪地拽着我,我还是离开了那个善良的家。临走之前,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塞给了那个男孩子,让他交给他爹娘。我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因为不久之后,他们就会被询问是否见过我这个通缉犯。

  我又开始了流浪的生涯。

  先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没力气怎么逃跑?有时候,遇到一些好心人,他们知道我是xx部队的,就会拿一些干粮给我,或者是收留我住一两天。但我多数时候是饥肠辘辘的,有什么吃什么,没吃的就挨饿。有的时候,一两天没有进食会让我头昏眼花,但我还是撑过来了,运气不错。

  吃的问题还未解决,住的麻烦又来了。我没有钱了,有钱也不敢去住旅馆,他们那里有登记的。我不希望自己在舒舒服服地躺着的时候被抓,这样会伤害我那可怜的自尊。有时候,碰到下雨天,我会在某个废弃的旧庙里住宿,如果不下雨,我会选择靠着一棵树,或是躺在一片草地里度过难熬的夜晚。晚上蚊子多,幸好那军衣也厚实,不然我肯定被叮的全身是包。走到城市外面,我不敢进去。遇到大一点的镇子我也没有进去。我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走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感觉疲惫不堪,可还是没有停下。

  我不能停下。

 

第四片花瓣·最后的决定

  我遇见S,那绝对是个意外。

  我在一整天的疲惫之后,找不到一个歇脚的地方,在一条窄窄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我选择这样一个小镇落脚,实在是逼不得已。我尽量逃避人多的地方,因为可能有人认识我——他们或在镇子的公告牌上,或在任何地方的墙壁上,见过我的照片。我低着头,快步地走出人群的包围,然后就遇见了S。

  S是我曾经的战友。我对他了解的不多,因为我入伍时他快要退役了。和他相处的时间只有半年,我不确定他还是否记得我。

  此时,他正蜷着身子倚在一处墙角,看来境况很不如意。他看见了我,对我招了招手叫我过去。我有点担心,一来害怕他和上面串通好了来抓我,二来害怕他是来劝我回去的。我自从选择背叛,选择逃避,最惧怕的就是一个人突然找到我,并劝我回去。

  “我回不了头了。”我对自己说,“这不是错不错误的问题,而是该不该死、该怎么去死的思考。”现在,我不要别人来劝我悬崖勒马,因为我已经决计要独自骑着马冲下山崖去了。

  S看我没有动,似乎有些着急,便对我喊道:“周,你过来呀,过来,我认得你。”

  我不希望他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情愿但又快步地走到他面前,也学着他那样蜷起身子坐了下来。我想,你可千万别提要我回去的话,否则我或许会杀了你。

  出乎我的意料,他不是龚先生他们派来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了役而生活没有着落的老兵。他跟我谈起在部队里的生活,说如果有可能还想回去看一看。他只字不提关于我的听闻或是见闻,似乎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我决定对他说实话,因为现在他给了我一种亲切、可信赖的感觉。

  “S,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通缉犯。我背叛了战友们,背叛了组织,背叛了当初的信仰。我是个混蛋,十恶不赦,万劫不复。我不想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可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叫撒旦的家伙,他和正义是敌人。那么,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无可救药的人了,我想我可以走了,如果有人来问你,你就实话告诉他们吧,你……”我很痛快地叙述着,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有种说不出的酣畅。可S打断了我。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使劲地摇晃,我感觉胳膊都要被他拧下来了。他终于叹了口气,却什么也不对我说。我也就沉默。我知道当初S最喜欢新兵中的我,他说过我聪明伶俐,而且能言善辩,好好磨练一下,以后可定能成一块好材料。可是现在,我却落得如此模样,他现在一定比我还痛心。

  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默,自言自语道:“唉,我当初就是因为一己私欲,放不下太多东西,才犯了纪律,最后离了队。为此,我后悔了许多年,想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不可能呢?我犯了弥天大错,回不了头了。但你还可以回去,认个错就行了。”我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想想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天大的噩梦。他比我过得好多了,至少不必像我这样每天东躲西藏,要时刻防备着别人的眼睛。

  “弥天大错?你真的以为这全是你自己的错?”S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原以为他会痛斥我一番,可没料到他竟然这么说。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它们告诉我S是认真的,不是为了安慰我才那么说。S又叹了口气,对着我,又好像是自言自语道:“什么是绝对的正确,什么又是绝对的错误呢?你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就得这么走下去。这世界上又没有神魔鬼怪,你做什么,天不知地不知,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无论怎么选择,先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要是良心、人格都没有了,活着也是煎熬啊……”

  那晚,我答应S不走了,跟他一起生活。他说以后会好的,事情总会变好的。我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乐观过。

  那夜我跟S一起住,住在他的小破棉被里。我作了许多梦,梦到我的战友们,梦到X和龚先生,梦到农家的那个小男孩,梦到那个Z小姐,还有那绣着玫瑰花的被子,上面的花瓣被一片一片燃尽……

 

 

 

 记八月十二日的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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