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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二十四章)(5)

时间:2022-05-31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萧逸 点击:


  原来大凡一个精于深湛内功的人,本身都练有一种属于自身体能的“真气”,也就是所谓的“内气”真力。平日除用以护体强身之外,敌对时举手投足,可以随意施展,随各人功力之深浅,对敌人构成不同程度的伤害,功力强者更能化虚为实,化柔为刚,所谓“持木为剑”、“抡衣成杵”,举手投足制敌以死,更是不在话下。

  “真力”既有此神妙作用,自然被视为本身至宝,即使用以对敌,也不会轻易施展,如持以输送外人,对于施功人本身,更有一定程度耗损,自为本身所力戒而不乐为。沈瑶仙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而眼前为了救助君无忌脱离危难,她却也顾不及此,毫不自惜地慷慨输送,使之流向君无忌体内。

  果然效果昭彰,片刻之间,君无忌的一双眼睛里已有了光彩,这一霎甚是重要,君无忌不敢失之大意,俟到对方真力输送至一定程度,他本身真力亦随之活跃而起,两厢一经会合,霎息间形成了大股暖流,上下左右,在他全身上下连连回荡不已。

  沈瑶仙想不到他的功力如此精湛,在如此伤势之下,尚能有所运施,内心暗自钦佩。她忖度未来的半个时辰,将是对他安危有决定性的关键时刻,自己因不明他体内的伤势如何,实在也无能帮忙,一切全在君无忌自己运功调息了。

  她因为运力输送过剧,自身也感觉出十分疲惫,需要运功调息,当下缓缓松开了紧抓着对方手腕上的那只手,一言不发地走向一张座椅,坐下来静静休息。

  这张座椅,显然又是皇帝的龙座,橡木的把手椅脚,都雕着“龙”饰,坐处铺着黄缎子的丝囊软垫,十分宽大,正合适沈瑶仙盘膝静坐。再看君无忌已然改了睡姿,变为侧睡姿态,两条腿一伸一曲,右手曲胧枕于头下,一副从容优闲姿态。

  沈瑶仙却识得这是一个“金刚卧禅”的运功姿态,试看无忌双眼微阖,出气和缓,尤其是发鬓眉心各处,沁聚着点点汗珠,以此推想,对方正当运息打通全身关隘之紧要关头。她因以猜想,君无忌当是在聚集真力,清理体内先时所积存的瘀血。这一步工作至为艰巨,设非有“气返元虚”内功境界,万难施展,看来君无忌必定是在尽力于此了,果真能把体内瘀血逼出体外,当可复元如初,否则情势堪虑。

  心里这么盘算着,沈瑶仙暗暗寄以祝福,随即盘坐椅上,自个运起功来。“摇光殿”秘功果然效果昭彰,只不过盏茶时间,已自收到了预期效果,先时疲惫固己不再,通体上下更是无比舒泰,仿佛每一个毛孔都是张开的,舒服极了。

  这一霎,却也正是君无忌的要命关头。蓦地,使她警觉到传自君无忌那一面的沉重出息声。沈瑶仙吓了一跳,慌不迭转脸看去。却见榻上的君无忌,这一霎汗下如雨,一张脸涨得红中透紫,两只眼睛怒凸如珠,煞是骇人。

  沈瑶仙“啊”了一声,还不及跑过去的当儿,君无忌已自有了动作,随着他半起的坐姿,嘴张处,一口怒血,箭矢也似地喷了出来。这口血足足喷出了丈许高下,砰然作响地击向壁顶,刹那间怒血四溅,染红了半边壁顶,整个书房像是落下一天血雨般地朦胧,直把沈瑶仙吓了个面无人色。

  紧接着惊吓之后,她总算明白了个中原委,一时情发于衷地笑了。笑靥里间容着哭泣,点点泪水顺着腮帮子滑落下来,她是太高兴了,为着君无忌的“起死回生”而庆幸,喜极而泣。

  天交四鼓。仍然还是蒙蒙的一片夜色,看不见一丝儿曙意,只在遥远的东边天际,隐隐现着一线儿灰白,便是天亮的惟一见证与讯息。

  君无忌面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把一口长剑插好背上,目视着瑶仙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可以走了。

  沈瑶仙原意像来时一般地背着他离开,她却了解到君无忌万万不会接受,虽然他“瘀血”尽去,真气内聚,已然脱险为安。到底伤势至剧,非同小可,不宜过于劳动,只是对方的倔强,她深深了解,说了也是白说,不如顺从他的意思,加倍小心的好。

  一番混乱之后,紫禁城显得出奇的安静,偌大的皇城听不见一些儿异音,偶尔迂回天际的晨风,带动着“叮叮”惊鸟银铃的小小声响,使眼前的气氛更沉静、更单调。

  “记着,无论什么人,天大的事,都由我来对付,你跟着我走就是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要出剑!”说着,她随即站起身子,走向门边。

  君无忌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穿着的竟是一袭赫黄“软帻”,系软带,想是皇帝素日“燕居”的随便衣着,穿在自己身上倒也合适。彼此原有“父子”之亲,一朝判袂,人天远隔,残酷的情势发展,乃至于父子视同陌路,见面不识,临别一剑,以生身之父手刃亲子,世间凄凉之事,何过于此?想来更不禁为之心碎矣。

  以无比凄凉心态,忖度着此一父子血泪雠仇,君无忌一时心如刀绞。对于父亲的辣手,他并无丝毫衔恨之意,却以自己的悲痛遭遇凄凉身世,感到无比痛心。眼前待将踏出皇城的一霎,真个感慨万千,今后他将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冥冥中的父子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思念中,他随即探手入怀,不禁吃了一惊。沈瑶仙正待开门步出,见状一怔道:“怎么?”

  君无忌站起来道:“我原来的衣服呢?”

  沈瑶仙一笑道:“原来为这个。”随即指了一下桌上:“那不是么?”

  原来衣着染满鲜血,随便脱下,卷作一团,却不曾留意,里面竟裹着君无忌片刻不离,魂牵梦系的东西。还好,那物什并不曾遗失,只是一半已为血渍所染。君无忌如获至宝的抢到手里,灯下展阅,发觉到慈母绣像,半为鲜血所染,只觉得一阵心痛,禁不住涌出了热泪点点。

  沈瑶仙呆了一呆,缓缓走近过来道:“这是什么?”仿佛看见是一幅石榴红色的绢绣,上面绣着一个美丽的宫妆妇人,待将仔细看时,君无忌已小心卷起,放入怀里。

  “一幅绣像!”她用十分好奇的眼睛.向君无忌看着:“是谁?”

  君无忌看着她不自然地苦笑了一下,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沈瑶仙才自发觉到事涉对方隐秘,尽管心里无比好奇,却也不欲再问,心里七上八下,颇不宁静。

  “这年轻漂亮的女人,又会是谁呢?难道会是他过去的恋人?”突然的这个念头,连续冲击心头,一时间心里怪不自在。女孩儿家心细如发,特别是对于自己钟情之人的感触最称灵敏,偏偏君无忌表情诡异,更自为此谜底加深了一层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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