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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通义(卷六外篇一)

时间:2021-09-0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章学诚 点击:
文史通义(全文在线阅读)>  卷六外篇一

  方志立三书议凡欲经纪一方之文献,必立三家之学,而始可以通古人之遗意也。仿纪传正史之体而作志,仿律令典例之体而作掌故,仿《文选》、《文苑》之体而作文征。三书相辅而行,阙一不可,合而为一,尤不可也。惧人以谓有意创奇,因假推或问以尽其义。

  或曰:方志之由来久矣,未有析而为三书者。今忽析而为三,何也?曰:明史学也。贾子尝言古人治天下,至纤至析。余考之于《周官》,而知古人之于史事,未尝不至纤析也。外史掌四方之志,注谓:“若晋《乘》、鲁《春秋》、楚《梼杌》之类”,是一国之全史也。而行人又献五书,太师又陈风诗。详见《志科议》,此但取与三书针对者。是王朝之取于侯国,其文献之征,固不一而足也。苟可阙其一,则古人不当设是官;苟可合而为一,则古人当先有台一之书矣。

  或曰:封建罢为郡县,今之方志,不得拟于古国史也。曰:今之天下,民彝物则,未尝稍异于古也。方志不得拟于国史,以言乎守令之官,皆自吏部迁除,既已不世其家,即不得如侯封之自纪其元于书耳。其文献之上备朝廷征取者,岂有异乎?人见春秋列国之自擅,以谓诸侯各为制度,略如后世割据之国史,不可推行于方志耳。不知《周官》之法,乃是同文共轨之盛治,侯封之禀王章,不异后世之郡县也。

  古无私门之著述,六经皆史也。后世袭用而莫之或废者,惟《春秋》、《诗》、《礼》三家之流别耳。纪传正史,《春秋》之流别也;掌故典要,官《礼》之流别也;文征诸选,风《诗》之流别也。获麟绝笔以还,后学鲜能全识古人之大体,必积久而后渐推以著也。马《史》、班《书》以来,已演《春秋》之绪矣;刘氏《政典》、杜氏《通典》,始演官《礼》之绪焉;吕氏《文鉴》、苏氏《文类》,始演风《诗》之绪焉。并取括代为书,互相资证,无空言也。

  或曰:文中子曰:“圣人述史有三,《书》、《诗》与《春秋》也。”今论三史,则去《书》而加《礼》,文中之说,岂异指欤?曰:《书》与《春秋》本一家之学也,《竹书》虽不可尽信,编年盖古有之矣。《书》篇乃史文之别具,古人简质,未尝合撰纪传耳。左氏以传翼经,则合为一矣。其中辞命,即训、诰之遗也,所征典实,即贡、范之类也。故《周书》讫平王,《秦誓》乃附候国之书。而《春秋》托始于平王,明乎其相继也。左氏合,而马、班因之,遂为史家一定之科律,殆如江、汉分源而合流,不知其然而然也。后人不解,而以《尚书》、《春秋》分别记言记事者,不知六艺之流别者也。若夫官《礼》之不可阙,则前言已备矣。

  或曰:《乐》亡而《书》合于《春秋》,六艺仅存其四矣。既曰六经皆史矣,后史何无演《易》之流别欤?曰:古治详天道而简于人事,后世详人事而简于天道,时势使然,圣人有所不能强也。上古云鸟纪官,命以天时,唐、虞始命以人事;《尧典》详命羲、和,《周官》保章,仅隶春官之中秩,此可推其详略之概矣。《易》之为书也,开物成务,圣人神道设教,作为神物,以前民用。羲、农、黄帝不相袭,夏、商、周代不相沿,盖与治历明时,同为一朝之创制,作新兆人之耳目者也。后世惟以颁历授时为政典,而占时卜日为司天之官守焉;所谓天道远而人事迩,时势之不得不然。是以后代史家,惟司马犹掌天官,而班氏以下,不言天事也。

  或曰:六经演而为三史,亦一朝典制之巨也。方州蕞尔之地,一志足以尽之,何必取于备物欤?曰:类例不容合一也。古者天子之服,十有二章,公、侯、卿、大夫、士差降,至于元裳一章,斯为极矣。然以为贱,而使与冠履并合为一物,必不可也。前人于六部卿监,盖有志矣。然吏不知兵而户不侵礼,虽合天下之大,其实一官之偏、不必责以备物也。方州虽小,其所承奉而施布者,吏、户、礼、兵、刑、工无所不备,是则所谓具体而微矣。

  国史于是取裁,方将如《春秋》之藉资于百国宝书也,又何可忽欤?

  或曰:自有方志以来,未闻国史以为凭也。今言国史取裁于方志,何也?

  曰:方志久失其传,今之所谓方志,非方志也。其古雅者,文人游戏,小记短书,清言丛说而已耳;其鄙俚者,文移案牍,江湖游乞,随俗应酬而已耳。

  ◆绅先生每难言之。国史不得已而下取于家谱志状,文集记述,所谓礼失求诸野也。然而私门撰著,恐有失实,无方志以为之持证,故不胜其考核之劳,且误信之弊,正恐不免也。盖方志亡而国史之受病也久矣。方志既不为国史所凭,则虚设而不得其用,所谓觚不觚也,方志乎哉!

  或曰:今三书并立,将分向来方志之所有而析之欤?抑增方志之所无而鼎立欤?曰:有所分,亦有所增,然而其义难以一言尽也。史之为道也,文士雅言与胥吏簿牍,皆不可用;然舍是二者则无所以为史矣。孟子曰:其事,其文,其义,《春秋》之所取也。即簿牍之事,而润以尔雅之文,而断之以义,国史方志,皆《春秋》之流别也。譬之人身,事者其骨,文者其肤,义者其精神也。断之以义,而书始成家。书必成家,而后有典有法,可诵可识,乃能传世而行远。故曰:志者志也,欲其经久而可记也。

  或曰:志既取簿牍以为之骨矣,何又删簿牍而为掌故乎?曰:说详《毫州掌故》之例议矣,今复约略言之。马迁八书,皆综核典章,发明大旨者也。

  其《礼书》例曰:“笾豆之例,则有司存。”此史部书志之通例也。马迁所指为有司者:如叔孙朝仪,韩信军法,萧何律令,各有官守而存其掌故,史文不能一概而收耳。惜无刘秩、杜佑其人,别删掌故而裁为典要。故求汉典者,仅有班书,而名数不能如唐代之详,其效易见也。则别删掌故以辅志,犹《唐书》之有《唐会要》,《宋史》之有《宋会要》,《元史》之有《元典章》,《明史》之有《明会典》而已矣。

  或曰:今之方志,所谓艺文,置书目而多选诗文,似取事言互证,得变通之道矣。今必别撰一书为文征,意岂有异乎?曰:说详《永清文征》之序例矣,今复约略言之。志既仿史体而为之,则诗文有关于史裁者,当入纪传之中,如班《书》传志所载汉廷诏疏诸文可也。以选文之例而为艺文志,是《宋文鉴》可合《宋史》为一书,《元文类》可合《元史》为一书矣,与纪传中所载之文,何以别乎?

  或曰:选事仿于萧梁,继之《文苑英华》与《唐文粹》,其所由来久矣。

  今举《文鉴》、《文类》,始演风诗之绪,何也?曰:《文选》、《文苑》诸家,意在文藻,不征实事也。《文鉴》始有意于政治,《文类》乃有意于故事,是后人相习久,而所见长于古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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