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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怎样正式结婚的小故事

时间:2013-11-2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契诃夫 点击:
 
   
  
  等到糖酒已经喝完,我的父母就交头接耳地说一阵,撇下我们走掉了。
  
  “快把事办成!”爸爸临走对我小声说。“加油干!”
  
  “可是,”我小声说,“既然我不爱她,我还能对她表白爱情吗?”
  
  “你少来这套。……你这个笨蛋,什么也不懂。……”说完这话,爸爸就用气愤的眼光打量我,走出凉亭外面去了。在半开半关的门口,一只老太婆的手伸进来,取走桌子上的蜡烛,我们就处在黑暗里了。
  
  “得,该发生的事,要躲也躲不过了!”我暗自想着,然后咳嗽一声,打起精神说:“这种环境对我有利,左雅·安德烈耶芙娜。现在终于只剩下我们俩了。黑暗倒于我有好处,因为它遮盖了我脸上的羞臊。……这种羞臊起因于我灵魂里燃烧着的感情。……”可是讲到这儿,我停住嘴。我听见左雅·热尔瓦科娃的心怦怦地跳,牙齿不住地打战。她周身发抖,这是可以从长椅的颤动听出来,感觉到的。这个可怜的姑娘不爱我。她恨我,有如狗恨棍子,而且,她还鄙视我,如果蠢人能够鄙视别人的话。现在,我虽然已经有了官品,戴上勋章,可我仍然象是只大猩猩,容貌丑陋,至于那时候,我简直就象头野兽:肥大的脸庞、满脸的疙瘩、刚硬的须发。……由于经常患鼻炎,不断地喝酒,我的鼻子又红又肿。我动作的灵巧是连熊也不会羡慕的①。至于我的精神品质,那不必说了。左雅还没做我的未婚妻以前,我还向她索取过不正当的贿赂呢。我停住嘴,是因为我觉得她可怜。
  
  “我们到花园里去走走吧,”我说。“这儿闷热。……”我们走出去,顺着林荫路散步。我的父母本来在门外偷听,看我们走出来,就躲到灌木丛中去了。月光照在左雅的脸上。那时候我愚蠢,不过我还是能在那张脸上看出她委曲求全的哭丧相!我叹了口气,接着说:“夜莺在歌唱,给它亲爱的妻子消愁解闷。……我却孤零零一个人,能给谁消愁解闷呢?”
  
  左雅涨红脸,低下眼睛。她原是受到叮嘱,非隐忍不可的。我们在长椅上坐下,脸对着小河。河对岸有一座白色的教堂,教堂后面耸起库尔达罗夫伯爵老爷的宅邸,左雅所爱的人,伯爵家的管事包尔尼曾,就住在那所房子里。左雅刚在长椅上坐下,就凝神望着那所房子。……我的心由于怜悯而揪紧。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啊!祝我们的父母升天堂吧,②可是……也得让他们在地狱里关上一个星期才好!
  
  “有个人能够掌握我的全部幸福,”我接着说。“我对这个人有感情,……有了解。……我爱她,要是她不爱我,我就会完蛋,……死掉。……这个人就是您。您能爱我吗?啊?您爱我吗?”
  
  “爱,”她小声说。
  
  我听到她吐出这个字,老实说,顿时面无人色。我先前以为她总要推脱,总要拒绝我,因为她非常爱另一个人。我对她的这种爱情本来抱很大的期望,不料结果适得其反。……她没有力量以卵击石埃“爱,”她又说一遍,哭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小姐!”我讲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周身发抖。“难道可以这样吗?左雅·安德烈耶芙娜,我亲爱的,请您不要相信我的话!真的,不要相信!
  
  我不爱您!要是我爱您,那就叫我遭三次诅咒!您也不爱我!
  
  这件事全是胡闹。……”
  
  我跳起来,在长椅四周跑来跑去。
  
  “不应当这样!这件事纯粹是一出滑稽戏!这是为了财产关系强逼我们成亲,左雅·安德烈耶芙娜。这哪有什么爱情?
  
  给我脖子上套一块磨石,也比叫我娶您轻松得多,就是这么回事!这是从何说起!他们有什么充分的权利这么干?在他们眼里,我们究竟算是什么东西?是农奴?是狗?我们偏不结婚!偏要气气他们!这太可恶!够了,我们不能再迁就他们了!我马上就去说我不想跟您结婚,就这样办!”
  
  左雅忽然不再淌泪,一刹那间眼睛干了。
  
  “我就去说!”我继续说。“您也要说。您告诉他们说您根本不爱我,就说您爱包尔尼曾。我也要跟包尔尼曾握手。……我知道您多么热烈地爱他!”
  
  左雅幸福得笑起来,跟我并排走着。
  
  “话说回来,您也爱另一个人!”她搓着手说。“您爱代贝小姐。”
  
  “是的,”我说,“我爱代贝小姐。虽然她不是东正教徒,而且没有钱,可是我爱她的智慧和助人为乐的品格。……随他们去咒骂好了,反正我要跟她结婚。我爱她说不定胜过爱我的生命!缺了她,我就活不下去!要是我不能娶她,我都不想活了!我马上就去。……我们一块儿去,对那些魔鬼说清楚(……谢谢您,亲爱的!……您给了我多大的安慰!”
  
  我的灵魂里洋溢着幸福。我开始向左雅道谢,左雅也开始向我道谢。我们俩,又幸福又感激,开始吻对方的手,互相说对方高尚。……我吻她的手,她吻我头上的刚硬的头发。
  
  似乎我连礼貌也忘记,竟然拥抱她了。不妨对您说一句,这样互相说穿谁也不爱谁,倒比互相表白爱情幸福得多呢。我们高高兴兴,脸色绯红,心突突地跳,往正房走去,向我们的父母宣布我们的意志。我们一面走,一面互相鼓励。
  
  “随他们去骂好了,”我说,“随他们打我们,甚至把我们赶走好了,反正我们会幸福的!”
  
  我们走进正房,我们的父母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瞧着我们,看出我们幸福,就赶紧对听差招手示意。听差端着香槟酒走过来了。我开始抗议,不住地摇手和跺脚。……左雅又是哭,又是嚷。……顿时闹得一塌糊涂,香槟酒就此没有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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