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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被“召唤入世”的天才(2)

时间:2023-06-08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黑丰 点击:


    那么,这些知识从何而来?

    我的答案只有一个——天启!没有天启和上苍的造化,一个人单凭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完就(事业)。想想,3岁时就开始弹钢琴,4岁时已经准确无误地弹奏短小乐曲,5岁能谱写小品,6岁开始进行旅行演出。从14岁到17岁,一直巡回演出,而且从此再也没有间断过羁旅生活。他的知识以及他的这种超常的能力从何而来?唯有天启和天相(我只能这样推测),才有可能切近天造;唯有天启和天相,才那么丰赡、那么持恒。

    还有,18世纪并非简单地等于莫扎特,而莫扎特也不能完全代表18世纪。“实际上存在着一种——但愿人们能够精确地下个定义——莫扎特的本己之音”,正是他的这一本己之音,超越了“一切为他所吸收的艺术风格、表现手法和主题,这早在他孩提时代的钢琴作品中就已露端倪。那些他原本不想熟悉的东西一旦为他据为己有(包括巴赫),便会在他的耳朵、在他的头脑和精神中、在他的双手之下一改原来的陌生风格而成为莫扎特的本己之物”(卡尔·巴特)。哪怕是在他模仿别人,或者恰恰是在他模仿别人的时候从而体现了他的极富个性的创造性。

    第二点,也是“更深的一层”:莫扎特音乐听起来非常舒扬、轻盈、洒脱、自由。永远阳光明媚。

    问题是莫扎特一生并不幸福,或者说“从来不曾幸福过”。虽然他经常坠入情网,但他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一个女人的真爱。譬如他爱韦伯一家,对其长女、美丽的阿罗伊西亚表示了明确无误的追求和爱恋,并为恋人献上一首咏叹调(在巴黎就已经开始写的)《色萨利的人民》,但阿罗伊西亚却让他碰了钉子,后来还不无遗憾地说,她“当时不爱他,既看不中他的天才,也无法喜欢他那可爱的性格”(莫扎特知道后,非常痛苦,飞快地坐到钢琴前唱起了《不要我的姑娘我也不要她》,以此表达内心的绝望)。就连他的夫人康丝坦茨(即韦伯的中间的这个女儿,虽然她曾为莫扎特撕碎了束约他的一纸婚约)也不爱他。虽然她生病,莫扎特不惜一切为她治疗,为她举债(哪怕在巴登的疗养费贵得惊人),但她并不爱他。安葬莫扎特时她不到场(理由是“悲伤而病倒了,加上天气不好”。事实上,根据圣·斯特凡教区死亡登记册上的记载,1791年12月6日既无风又无雨,树枝是静止不动的),也从不去莫扎特的墓地;而尼森(康丝坦茨的后夫,丹麦公使馆参赞)1826年在萨尔茨堡去世,她却毫无道理地强硬地把他葬在莫扎特家族的墓地,且墓碑高大,而对她公公和莫扎特的纪念则完全被湮没了(的确让人感到身后寒冷)。

    其次,父子关系紧张,并且日趋冷淡。在回故乡(萨尔茨堡)和音乐的方向上他与父亲对立,并且发生过“爆炸性的冲突”。他反感故乡,也反感他父亲嘱他回故乡。他对“故乡的反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抚平”。他曾在一封信里对父亲说,“我以我的名誉向你起誓,我厌恶萨尔茨堡和它的居民,我是指那些萨尔茨堡人,他们的语言、他们的生活方式都是我无法忍受的……”他最讨厌就是萨尔茨堡的主教,他说,“亲爱的父亲,只是为了您我才在(那里)……说老实话,不是因为萨尔茨堡,而是趾高气扬的伯爵让我越来越受不了……”他说“世界上最大的蠢事”,就是重新开始为萨尔茨堡主教服务。在萨尔茨堡大主教那里,那宫廷音乐、那宫廷的苛律、那阉人的歌手、那奴婢般的生活等几乎将他(一个天才)窒息、淹没。还有,在音乐上,他父亲总是强调他那套实用的公式“短小—简易—流行”;强调走阻力最少的路,强调掌声和酬金就是神祇;强调音乐必须弄清楚什么是时尚,什么最受欢迎,什么是通俗易懂。对此,他是不能苟同的,他的反叛是他在音乐中“另有表现”。他不听,不合作,不服从。我行我素。但也不把矛盾太过白热化。

    再次,就是反复迁徙(仅1781年到1791年12月去世,十年间住地达14处之多),求职挫折,经济窘迫,再加上病魔缠身等,这一切都给他造成了痛苦。在关键时刻,他的朋友也不关心他不爱他。问题是那些在他自身最最困难的时刻曾接济过的朋友不但不爱他,甚至反感他、嫉妒他、加害他。他也许正是被这些朋友毒死的也未可知(据说萨列里一直想除掉他厌恶的对手。有谣传:最终精神错乱的萨列里自己也承认过谋杀。与中毒一说相关的还有嫉妒的闹剧:据说莫扎特的学生舒斯迈尔与康丝坦茨有瓜葛,康丝坦茨想把她的丈夫除掉。或者另一说法,莫扎特的共济会兄弟弗朗茨·霍夫德梅尔得知莫扎特与自己妻子玛格达蕾的幽会后大发雷霆,以此报仇)。可以说莫扎特的生活道路及其“重大经验至迟从20岁起几乎全都是阴暗而痛苦的”。然而,个人的经历、经验,主观的自我从来不是他的主题。他从不利用音乐来解释自我,解释自己的处境、自己的情绪。“……没有任何例证可以说明他的某一作品所表现出的品格取材于他生活中同时发生的某一事件,更谈不上以他的作品的顺序为线索为他勾勒出一个传记轮廓了。”(见弗里茨·黑嫩伯格《莫扎特》)大自然和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的整个历史、文学、哲学和政治也没对他产生直接、具体的影响。“因此,他也没有义务代表和宣扬任何特殊的决断和学说……事实上不存在任何莫扎特的形而上学。他在大自然和精神世界之中所探求和发现的只是他的音乐上的机会、素材和使命。莫扎特的眼睛所视、耳朵所听、内心所想的是上帝、世界、人、他自己、天与地、生,尤其是死,所以,他是一个内心深处不断思忖的人,因而是一个自由的人:这是一种表象上容许他和公开提供给他的、因而是堪称范例的生存方式。”(卡尔·巴特)就像一个孩子,他不“此在”或不“在此”,他一直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音乐的自由自在的),现实的“痛”可以忽略不计。他总是情绪很好。他夫人的妹妹索菲·哈贝尔说他,“即使是心情最好的时候也若有所思……对所有问题,无论是愉快的还是悲伤的都考虑着回答,但同时又让人觉得他脑子里正忙着别的事情。即使是早上起来洗手时,他也不停地走来走去,从不安静地站着;用一只脚跟去碰另一只,一边在想着什么(魂不守舍)。吃饭时他常会把餐巾一角卷起来,在鼻子下面转来转去,自己陷在沉思中而对此浑然不觉,同时还用嘴做怪样(对吃他倒不讲究。酸菜和土豆团子是他最爱吃的东西。喜欢喝潘趣酒,主要是为了刺激,以适应繁重的创作)……平时他也总是手脚不停,手里总得玩着什么,比如他的口袋、表带,或者桌子、椅子,要不就是钢琴。”什么也不能败坏他的情绪,什么也不影响他的乐思和创作。一旦他脑子里的东西完成了,不需要钢琴,他拿出纸和墨水就写,打台球和楼上的乐队的演奏对他也不构成一点影响。“我们之间交谈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工作。”(康丝坦茨)他不知道控制自己,喜欢走极端(但在音乐中他是避讳走极端的)。不懂节制,花钱如流水,没有结余,债台高筑。他的消遣和体育活动有九柱戏、骑马和台球,尤其台球,他常打通宵。跳舞和化装舞会也是他热衷的娱乐。他可以持续十三个小时跳舞(从晚上六点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另外,他还喜欢恶作剧。他想得出最冒失鲁莽的调皮捣蛋,他做得出大胆、放肆的胡闹。他装扮成小丑制造幽默、好笑的高潮,但也以一些陈词滥调、文字游戏和下流笑话来骇世惊俗。他扮的是小丑,说出的是真理,通过模仿来揭露和讽刺那些套话的虚伪。但经常也只是为了娱乐而娱乐。像一则逸闻中说的那样,他在钢琴上即兴弹奏极为优美的一段,弹着弹着会突然停下来,一时兴起,“来了疯劲(这在他是常事),登桌子跳板凳,像只小猫样地喵喵叫或像撒野的小男孩似的翻跟斗。”工作起来也一样,挥霍无度,毫不节制。专注、忘我。喜欢开夜车。创造欲上升时走火入魔。莫扎特说:“只要我一坐到钢琴前哼唱起歌剧的音乐,就不得不立即停止,我的感受太多太强烈了。”甚至他自己在作品中塑造的东西,重复时都能使他为之震撼到休克状态。莫扎特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由于过度紧张的工作甚至几分钟几分钟地处于半昏迷的、失去知觉的状态。莫扎特的英年早逝,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过度的(对自我)开采和高度集中疯狂的工作。海涅说“伟人们的历史一直是一部殉教史”——此言之于莫扎特是适当的。莫扎特对“殉”并不惧怕,因为他坚信基督的“复活”和天国的福音。虽然他的“殉”的浪涛在1791年12月6日的前一天才来到,他才感到“我的舌尖上已尝到了死亡的味道”,但在他的思想中很早就出现了有关生命尽头的思考。他认为“死亡才是我们生活的真正目的……躺在床上入睡前我没有一次不想到,第二天我也许已不成其为我了(虽然我还相当年轻)。而认识我的人中没有人会说我悲伤忧郁、闷闷不乐。为这一幸福我终生感谢我的造物主,衷心希望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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