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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曼情变断魂录(卡尔曼情变断魂录)(7)

时间:2023-05-31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普罗斯佩·梅里美 点击:

“实不相瞒,”我对他说,“我宁愿丢了那块表,也不愿意出庭指证一个穷光蛋,让他被吊死,尤其是因为……因为……”

“噢,您大可放心,那家伙罪有应得,只吊死他一次,他不亏。说吊死不够准确,抢您怀表的那人是个贵族,所以后天他是受绞刑,当然,绝不赦免。您瞧,多抢一次少抢一次,根本就不影响他的判决。如果他只抢劫,那还得多感谢上帝!但是他呀,血债累累,一桩比一桩残酷。”

“他叫什么名字?”

“本地人叫他何塞·纳瓦罗。但他还有另一个巴斯克语的名字,发音别扭,你我休想念得出来。真的,此人倒值得一看,既然您喜欢探胜猎奇,饱览本地风光,那就该乘此机会去见识见识在西班牙是怎么打发坏蛋离开人世的。他目前关在小教堂,马丁内斯神甫可以领您去。”

这位多明我会的修士一再要我去看看“挺有意思的绞刑”是如何按部就班进行的。他的盛情难却,我便随人去看那个死囚,但请他原谅我去探监要带一盒雪茄。

我被领到唐·何塞的跟前时,他正在吃饭。他冷冷地向我点了点头,很有礼貌地谢谢我送他的雪茄,挑出了几支后,把其余的还给我,说这么多他抽不完。

我问他是不是花点钱,或者靠我跟有关人士的交情,能替他减减刑。他先是耸耸肩膀,苦笑了一下,然后又转了念头,托我找人为他做一台弥撒,超度他的灵魂。

“您能否,”他又怯生生地追加一个要求,“您能否为一个得罪过您的人,另外再做一台?”

“当然可以啦,朋友,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本地有谁得罪过我。”

他握起我的手,神情严肃地握着,沉默一小会儿,又说道:

“您能再替我办一件事吗?……您回国的途中,也许会经过纳瓦拉。至少会经过维多利亚,这两地相距不远。”

“是的,”我对他说,“我肯定得经过维多利亚。绕道去一趟班布罗那,也不是办不到的事,为了您,我乐意绕这个弯。”

“好极啦!如果您去班布罗那,一定可以看到不少您感兴趣的东西……那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我把这枚徽章交给您,”说着,他用手指着挂在他脖子的一枚银质徽章,“请您用纸包好……”他又停了一下,努力调控自己激动的情绪,“请把它交给一位老妈妈,她的地址我待一会儿给您,您只告诉她,我死了,别说是怎么死的。”

我答应他一切照办。第二天,我又去探监,和他度过了大半天,下面这个悲惨的经历就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的讲述如下:

我名叫唐·何塞·里萨拉哥亚,出生于巴兹坦盆地的艾里仲多。先生,您对西班牙的情况很熟,一听我的名字就能知道我是巴斯克人,而且,祖祖辈辈都是基督徒。我姓氏前面的“唐”字并非我冒充的,而是我的本分,如果是在艾里仲多我的老家,我可以向您出示羊皮纸的家谱为证。我的家庭想让我进教会当神甫,送我上学,但我一点也不上心。我玩心太重,特爱打网球,这就断送了我的前程。我们这些纳瓦拉人,一打起网球来,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有一天,我赢了球,一个阿拉瓦省的小伙子向我寻衅,两人都动了铁棍,在这场恶斗里我又是赢家,但是伤了人、闯了祸,就不得不逃离家乡躲风。路上碰到了龙骑兵,我便入伍进了阿尔曼萨骑兵营。我们这些山民习武打仗一学就会。我不久便当上了下士,上级正要提升我为中士时,倒霉的事情来了。我被派往塞维利亚烟草厂当警卫。如果您去塞维利亚,一定会看到城外瓜达其维尔河边那座大建筑,时至今日,我觉得那烟草厂大门与旁边的警卫室,仿佛仍历历在目。西班牙大兵值班时,不是打牌便是打瞌睡,我这个老实巴交的纳瓦拉人,却总想找点正事做做。有一天,我正在用黄铜丝编织一根链子,以用来拴住我枪上的铳针,忽听见弟兄们在嚷嚷:“敲钟了,敲钟了,姑娘们快回来干活啦。”先生,您知道,烟厂里足足有四五百女工,都在一个大厅里卷雪茄。任何男性若无“二十道条纹”的批准,皆不得入内,因为天热的时候,女工们都衣衫不整,尤其是年轻的。女工们吃过午饭回厂时,很多年轻小伙子都会观看她们招展而过,还油嘴滑舌地跟她们搭讪打诨。姑娘们对塔夫绸头巾之类的礼物,从来都不拒收。风流浪子只需以此为诱饵,上钩的鱼儿即可俯身而拾。大伙争相观赏之际,我正坐在大门旁边的板凳上。那时我还年轻,总思念自己的家乡,总认为不穿蓝裙子、肩上不搭着两条长辫子的姑娘,绝对算不上漂亮。况且,安达卢西亚的女孩子也叫我害怕,她们尖酸刻薄,没有一句正经话,这种作风使我很不适应。所以,当时我仍埋着头编我的链子,忽然,听见围观的人嚷嚷起来:“瞧呀!那个吉卜赛妞来啦!”我抬起眼睛,一下就看见了她,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是一个星期五。我瞧见的那个妞,便是您所认识的卡尔曼,几个月前,我就是在她家里遇见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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