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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乡村我的城

时间:2023-06-26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吴佳骏 点击:
2015民生散文选本(全文在线阅读) > 我的乡村我的城

    吴佳骏

    一

    律回岁晚,寒气尚未完全褪尽,板结的大地上铺了一层霜。高低错落的冬青树,像一些裹着棉大衣的兵士,戍守着脚下这块贫瘠的土地,以凌然的姿势在眺望春天的到来。

    村头的池塘边,一大一小蹲着两个孩子。看模样,应该是一对姐弟。消瘦的脸蛋被霜风冻得通红,却仍露出快乐的表情。水面上,几只鹅在来回戏水。不多会儿,不知是浮水浮累了,还是讨厌水的温度,几只鹅一起上岸,曲颈偎在孩子脚旁。那两个孩子低埋着头,同时伸出四只乌紫的小手,争相抚摸鹅被雨淋湿的翅膀。嘴里嘀咕着什么,不知是在与鹅谈心,还是在诉说自己正在度过的童年。鹅扇动翅膀溅起的水珠,打湿了他们身上破旧的棉袄。

    这是我在旧年底回故乡时看到的情景。那天,距离来年春节还不到十天。这组池塘边的生动画面,给了我意外的感动。尽管,在这感动的背后,暗藏着那么一点点的凉。

    这凉,来自于近些年我回乡的见闻感受。每次回去,我都有一种迷失的惆怅。我感到故园就像一位寡居多年的老太太,正在斜阳晚照下,孤单地苟延残喘着。良田大面积荒芜,茂密的杂草成了野鸡、老鼠等动物的“游乐场”。房舍破败得不成样子,宛若蒲松龄笔下那些狐仙出没之地,透着一股子阴气。一根根被蛀虫啃坏的柱子,像尸体糜烂后裸露出来的骨骼。沧海桑田间,青山依旧,夕阳几度。往昔的热闹与生气,早已随着年轻人的出逃,老年人的病逝而烟消云散了……

    目睹斯情斯景,故乡,这个陈旧而又伤感的词汇,一次又一次击中我的要害。像一柄生锈的柴刀,认出了它曾经留在我手上的那道伤疤。一丝隐忍的痛,在我的心尖上颤动。

    二

    听母亲讲,那两个小孩,是村头张大爷的孙子孙女。张大爷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倔强老头儿。为人耿介,有正气,曾得罪过不少的人。有一年春天,村里要集资修路,村长偏袒其小舅子,想方设法把工程项目承包给了他。全村的人都知道其用意,却敢怒不敢言。只偶尔躲在背地里议论一下。结果路修完半年时间不到,路面就开了坼。路基也被几场大雨泡得松软,出现塌方。村人们看在眼里,却仍旧不敢作声。唯独张大爷义愤填膺,像一只被激怒的蜂王。有天傍晚,他早早地收了活儿,气急败坏地跑去村长家里讨说法。一进门,张大爷就指着村长的鼻子骂:德泽娃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人做事,不能昧良心。这条路是用全村人的血汗钱换来的,现在出现状况,你必须跟大家作个交代,否则,我就是去区里、市里,甚至到北京,也要讨回公道。村长先是爱理不理,后来发现暗中支持张大爷的人多了,怕万一弄出动静,自己官职不保,只好叫他小舅子返工,重新将路修复。这之后,虽然张大爷伸张了正义,为村人们出了头,可村里的人怕惹火烧身,也只能暗中感激他。于是,来自村长的仇恨也便记在张大爷一人头上了。权力就是那么令人惧怕,即使是来自基层的小小职权,也能让众多逆来顺受惯了的草芥之人胆战心惊,低眉垂首。

    张大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福建打工,二儿子在广东打工。两个儿子离开他,均已快十年。这期间,他们只在几年前的春节回来过一次。平时,都是张大爷和老伴赵婶相依为命。赵婶常年有病,家中草药从未间断。这些草药,都是张大爷按照偏方去山上挖的。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家整天飘散着一股中药味。打从门前路过,一股浓浓的刺鼻怪味便随风扑来,像有毒气体一样将人淹没。张大爷对赵婶很体贴,天气晴好的日子,他会端张椅子,坐在院坝里,替赵婶捏腿捶背。累了,就掏出烟袋,卷一张烟叶抽。阳光从树枝的缝隙里漏下来,照在他们皱纹纵深的脸上,像一幅苦难浸泡出的剪影,透着祥和而又复杂的表情。

    可就是这么一个细心胆大,长着硬骨头的老人,却在前年经历了丧子之痛。他的大儿子在福建无故辞别人世。老两口得知消息后,老泪纵横,悲痛万分。工厂在通知死者家属时,说他们的儿子下班后,独自去外面喝酒。归途中,失足掉下街道石梯,导致头部破裂而亡。可张大爷说他儿子以前在家时从不沾酒,死活不相信厂方说的话。但苦于路途遥远,无法取证,厂方只是象征性地赔了一点钱了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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