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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处方(第八节)(4)

时间:2022-12-0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毕淑敏 点击:


  棒什么?我只觉得医学是高尚的职业,我只注重医学,对别的不感兴趣。只有病人快乐,我才快乐。简方宁说着,疲惫地摘下口罩。

  沈若鱼这才看到简方宁的全貌。她是典型的东方美女,藏在口罩里的是端正的鼻梁、小巧的嘴巴和颊部的桃红。

  那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口罩啊?沈若鱼想到自己的猜测,不由得大叫。

  这不是很简单吗,因为我一直在感冒,怕传染了你啊!

  沈若鱼与简方宁成了好朋友。

  最好的聊天时光,是两个人都值班的时候。

  妇产科是一种生长莫测的植物,丰年的时候忙得要死,一天要做若干的手术,接生的婴儿足可组建一个排。歉年的时候冷清得像墓地,没有一个等候手术的病人,没有一声新生婴儿的啼叫。只有那些早几日娩出的老婴儿,在吃饱喝足之后无聊地哼几声。

  主任抱歉地对沈若鱼说,你是来学习的,应该给你多创造实习的机会。可没有病人,我也没法。你知道产妇孕妇来医院这件事,看起来好像很偶然,其实是一种必然。那不是她们今天决定的,早在十个月或是两个月之前;就有了这件事。种子是早就定播下的,现在不过是收获或是间苗。谁也奈何不得。

  沈若鱼唯唯诺诺地点头,极力掩饰心中的快意。打定主意不搞妇产科,病人自然越少越好。

  不知是不是她的恶意祈盼奏了效,妇产科进入连续的荒年。

  你干脆住到科里来吧,这样夜里若是有了急诊,你也可以多一点实践的机会。主任说。

  沈若鱼服从,就在产房附近的小屋支起一张床。

  轮到简方宁值护士班,她们就面对面地坐在护士值班室,几乎彻夜长谈。渴了就拔开一瓶输液用生理盐水的橡皮塞子,对着瓶嘴一饮而尽。到了下半夜,聊得肚子饿了,就敲开几支50%的葡萄糖溶液,像喝糖稀似的把它吮进肚里,一会儿就精神百倍了。

  沈若鱼知道了简方宁是一个工人的女儿,但心气极高,想成为医学权威。

  那你先得跳出护士这个圈子。医生的嘴,护士的腿。护士就是医生的工具,干得再好也是工具。沈若鱼说。“权威”和“工具”这种话,都是犯忌的。彼此能说到这分上,就有一种休戚与共的相知。

  我不是看不起护士,护士和医生其实不是一个行当。医生是说话的人,护士是听话的人。一个当医生的,可以说是我治好了这个病人,护士就没有这个资格。就像将军能说是我打胜了这一仗,士兵就不行。简方宁托着腮,屋外是沉沉的夜色。

  当护士一天服侍人,也够烦人的了。我们又不是他的爹妈,上辈子该了他们吗,要把他们当祖宗一般伺候着?沈若鱼为护士们忿忿不平。

  简方宁好看的嘴角翘起来,说,我倒不是烦病人,只是想让自己的一辈子过得更有意思,名字像旗帜一样飘起来,心里充满快乐。

  沈若鱼说,我的天!你这样的抱负,哪里是一件医生的白大褂能容得下的?

  简方宁不好意思说;嗨,咱们不是说着玩的吗?

  沈若鱼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想出人头地一举成名。我看馒头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个一个地打。第一步,想想怎样当上医生?

  简方宁反问,你是怎样当上医生的呢?

  沈若鱼说,说起来惭愧,还是不说吧。

  简方宁低下头说,我也许碰了你的痛处,你不用说就是了。我知道现在想当医生,只有上军医大学一条路。这个名额不是容易到手的。人都有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我再也不会问你了。

  沈若鱼嘎嘎笑起来说,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好像我当医生是卖过身一般。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没法照方抓药,也不要就此当了话把儿,挖苦我。

  简方宁说,我是那种人吗?

  沈若鱼说,那我就坦白交待了。我父亲和我们的后勤部长是老战友,给他写了一封信说,你侄女也老大不小的了,要是没有一技之长,只怕一辈子找不到婆家。喏,就这样。

  简方宁长叹一口气说,你的法子,真不是常人能学的。先得让我爸爸在几十年前就学了你爸爸,早早地闹革命。

  日子流逝着。妇产科主任见沈若鱼白天哈欠连天,萎靡不振的样子,奇怪道,小沈医生,白天没有病例,晚上我查了记录,也没有急诊,你怎么总是睡不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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