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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3)

时间:2022-08-09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阿辽沙,我们还应该先慢点接吻,因为我们两人都还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们还必须等很长时间。”她忽然不说下去了。“您最好还是告诉我,象您那样既聪明,又有头脑,又有眼力的人为什么要我这样一个傻瓜,这样一个有病的蠢女人?唉,阿辽沙,我真幸福,因为我是完全配不上您的呀。”

    “配得上的,丽萨。我不久就要完全离开修道院。一踏进社会,就必须成家,这我是知道的。长老也这样吩咐过我。我还能娶到比您更好的人么?……而且除了您以外,谁又会要我呢?我已经仔细想过。首先,您从小就了解我,其次,您有很多我完全没有的才能。您的心比我开朗,更主要的是您比我清白,我已经沾染了许多许多不好的东西。……唉,您要知道,我也是个卡拉马佐夫家里的人啊!至于您喜欢笑和开玩笑,也喜欢笑我,那又有什么关系,正相反,您尽管笑好了,我喜欢这样。……不过您象小姑娘那样地笑,却象殉道者那样考虑问题。……”

    “象殉道者?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丽萨,刚才您问:我们这样剖析他的内心,有没有对那个不幸的人轻视的意思,——这就是殉道者问的问题。……您瞧,我是决提不出这样的问题来的,不过凡是会想到这种问题的人,常常自己也容易感到痛苦。您长期坐在轮椅上,大概现在就已经考虑各种问题考虑得很多了。……”

    “阿辽沙,把您的手给我,您为什么把手缩回去了?”丽萨用由于幸福显得柔弱无力的声音说。“您听着,阿辽沙,您将来离开修道院出来的时候穿什么衣服?什么式样的?您不要笑,也不要生气,这对于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

    “关于服装一层,丽萨,我还没有想到,不过,您愿意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好了。”

    “我愿意你穿藏青色天鹅绒的上衣,白哔叽坎肩,头上戴灰色绒软帽。……您告诉我,刚才我否认昨天的信的时候,您真相信我不爱您么?”

    “不,不相信。”

    “唉,您这个人真叫人受不了!真是无可救药!”

    “您瞧,我知道您好象是……爱我的,但是我装出相信您不爱我的样子,好让您……觉得自在些。……”

    “这更加坏!更坏,但又非常好。阿辽沙,我真是爱您极了。刚才在您走进来的时候,我心里在算卦:我要向他把昨天的信要回来,如果他安然地掏出来,交还给我(他是很可能会这样做的),那就说明他根本不爱我,一点也没有感情,只是一个愚蠢的,一钱不值的少年,那么,我就算完了。但是您把信留在修道室里了,这使我得到了鼓舞:您果真是因为预感到我会向您要信,所以才把它留在修道室里,以便不交还给我的么?对不对?是这样的吧?”

    “哎,丽萨,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封信现在还在我身上,刚才也在我身上,就在这口袋里,您瞧!”

    阿辽沙笑着把信掏出来远远地给她看。

    “我可是不给您,要看就由我拿着看。”

    “怎么,您刚才撒谎?您是修士还撒谎么?”

    “也许是撒谎了,”阿辽沙也笑了,“为了不肯交还信,所以撒谎。这信对我是很珍贵的,”他忽然感情激动地说,脸又红了,“而且永远是珍贵的,我永远也不肯把它交给谁!”

    丽萨喜悦地看着他。

    “阿辽沙,”她又悄声说,“您到门口看看,母亲是不是在那里偷听?”

    “好的,丽萨,我去看。不过,还是别看吧,好不好?何必疑惑您的母亲做这样卑鄙的举动?”

    “怎么卑鄙?有什么卑鄙?她在门外偷听女儿的说话,那是她的权利,不是卑鄙的举动。”丽萨脸红了。“您应该明白,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当我自己做了母亲,有象我这样的女儿的时候,我也一定要偷听她的。”

    “真的么,丽萨,这很不好。”

    “喷,我的天,这有什么卑鄙?要是一种普通的、交际场上的谈话,我去偷听,那才是卑鄙的行为,可是这是亲生的女儿和一个青年人关在一间屋子里面……听着,阿辽沙,告诉您,我们一结了婚以后,我马上也要偷听您说话的,还告诉您,您所有的来信,我也都要拆、要念的。……这一点您应该早有准备。……”

    “那自然是的,如果……”阿辽沙嗫嚅地说,“不过这总不大好……”

    “唉,多么清高!阿辽沙,亲爱的,我们不要一开始就吵嘴,——我是觉得应当把心里话全对您说出来更好些,因为,偷听自然是坏事情,我的话自然不对,是您说得对,但是尽管这样我还是要偷听的。”

    “那您就这么做吧。您发现不出我什么事情来的。”阿辽沙笑了。

    “阿辽沙,您会服从我吗?这也是应该预先讲定的。”

    “我很愿意,丽萨,而且一定服从,不过不是在主要的问题上。关于主要的问题,即使您不同意我的意见,我还是要按我的责任所在去做的。”

    “应该这样。不过告诉您,我却相反,不但在最主要的问题上准备服从,而且在一切事情上也要对您让步,现在就可以对你起誓,在一切事情上,而且一辈子,”丽萨热烈地说,“而且我这样做感到幸福,感到幸福!不但这样,我还要对你起誓,我永远不偷听您的话,一次也不偷听,并且永远不私读您一封信,因为您说得对,我不对。虽然我会非常想偷听,这我知道,但我还是不偷听,因为您认为这是不高尚的。您今后仿佛是我的良心。……听着,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为什么您这几天这样忧愁,昨天和今天两天;我知道您有许多麻烦的、不幸的事情,但是我看出来,此外您还有一种特别的忧愁,也许是隐忧,是不是?”

    “是的,丽萨,有隐忧,”阿辽沙阴郁地说,“您猜得到,可见您是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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