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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号绯闻(2)

时间:2022-02-27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知道……”他低声说。

“那您还要怎么样:明明知道,还要给自己留下这‘一瞬间’。您到底有什么打算?”

“请您把全部真相告诉我,”他怀着深深的痛苦叫道,“当你昨天推开我的房门的时候,你自己知道你把这门仅仅推开一小时吗?”

她憎恨地看了看他。

“没错,最严肃的人常常会提出最让人惊讶的问题。您担心什么呢?难道是出于自尊心,因为是女人头一个抛弃您,而不是您头一个抛弃她吗?要知道,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在您这儿,我暂时确信,顺便说说,您对我太宽宏大量了,而我最受不了也是您这种宽宏大量。”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

“好吧,这样结束也好……但是怎么会出现这一切的呢?”

“又关心起这个问题来了!主要是您自己对这了如指掌,您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您自己也巴不得这样。我是一个小姐,我的心是在歌剧中受的教育,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这就是全部谜底。”

“不。”

“这里没有住何东西会损害您的自尊心,而且一切都是完全真实的。从我无法忍受的那美丽的一瞬间开始。前天,当我在大庭广众之中‘侮辱’您以后,您却以那样的骑士风度回答我,我回到家后就立刻猜到了,您之所以躲着我,是因为您结婚了,而完全不是因为您蔑视我,我是一个上流社会的小姐,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我明白了,您之所以躲着我,是为了爱护我这个冒冒失失的、轻举妄动的人。您瞧,我多么珍视您的宽宏大量啊。这时,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突然跑了来,立刻向我说明了一切。他向我透露了,现在正有一个伟大的想法使您踌躇不决,而在这个伟大想法面前我跟他根本一钱不值,但是我毕竟挡了您的道。他也把自己归人了这一类;他坚持要我们仁在一起,还讲了一些非常离奇古怪的话,讲到某支俄国民歌中提到的什么大船啦,槭木船桨啦,等等。我夸奖了他,说他是诗人,于是他就把这当成一枚永远花不完的钢铡儿了。因为,即使他不告诉我,我也早知道,我这人只有五分钟热度,所以我就立刻拿定了主意。这就是全部情况,够了,劳您驾,别再解释什么了。说不定我们会吵起来的。您什么人也不用怕。一切都由我承担。我坏,我任性,我被歌剧里的大船迷住了,我是小姐……要知道,我还一直以为您非常爱我。请不要瞧不起我这个傻姑娘,不要笑话我刚才流下的眼泪。我非常爱哭,‘自叹命苦’。好啦,够啦,够啦。我无能为力,您也无能为力;我们双方都很难堪,咱们就借此聊以自慰吧。起码,自尊心不会因此而感到痛苦。”

“一场梦和胡言乱语!”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叫道,一面拧着手,一面在屋里走来走去。“丽莎,可怜的丽莎,你对自己做了什么呀?”

“我在蜡烛上烫伤了自己,别无其他。您该不是在哭吧?要顾全体面,要无情……”

“那你干吗,干吗来找我呢?”

“但是,您难道还不明白,您提出这样一些问题,在上流社会的舆论面前,您自己使自己处于多么滑稽可笑的境地啊?”

“你干吗要毁掉自己呢,而且毁得这么丑陋,这么愚蠢,现在该怎么办呢?”

“难道这就是斯塔夫罗金,‘嗜血成性的斯塔夫罗金’(正如这里有一位钟情于您的女士称呼您那样)!听我说,我不是已经对您说过了吗:我已经把我的生命仅仅算成一个小时,所以我心安理得。您也可以把自己的……算成……不过,您根本不需要;您还将会有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一小时’和‘一瞬间’。”

“我有多少你也有多少;我向您郑重保证,我跟你一样,不会多一个小时!”

他一直走来走去,没有看见她那迅速的、锐利的目光,这目光仿佛突然被一线希望所照亮。但是这一线光芒霎时就熄灭了。

“你不知道我现在难以言表的满腔真情花了我多大代价,丽莎,要是我能向你一吐为快,那多好啊……”

“一吐为快?您有什么要向我一吐为快吗?但愿上帝保佑我,不要让我听到您的一吐为快!”她几乎恐惧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停住了脚步,不安地等待着。

“我应当向您承认,还在瑞士的时候,我就牢牢地确定了一个想法:您心里一定有一种可怕的、肮脏的和血腥的东西,而且……而且与此同时,又有一种使您显得非常可笑的东西。如果是真心话,您可要小心,不要随便向我倾吐:我会笑话您的。我会哈哈大笑,笑话您一辈子的……哎呀,您的脸色怎么又苍白了?不了,我不说了,我立刻就走。”她用一种厌恶而又蔑视的动作从椅子上跳起来。

“折磨我,惩罚我,你心里有气就冲我发好了。”他绝望地叫道,“你有充分的权利!我知道我不爱你,而且毁了你。是的,‘我给自己留下了这一瞬间’;我曾经抱有希望……早就有了……这最后的希望……当你昨天亲自进来找我,一个人,主动来找我的时候,我无法抵拒照亮了我的心的这道光。我突然信了……也许,直到现在我还信。”

“为了您这种高尚的坦率,我也将以同样的坦率回报您:我不想做您的大慈大悲的护士。假如我今天碰巧死不了的话,说不定我还当真会去当一名陪床的护士;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去看护您,哪怕您病得不轻,抵得上任何一个缺胳膊少腿的病人。我总觉得,您将会把我带到某个地方,那里有一只跟人那么大的毒蜘蛛,我们将在那里一辈子看着它,一面看一面害怕。我们相互间的爱就将在这种恐惧中烟消云散。您去找达申卡吧,她一定会跟着您到您愿意去的任何地方去的。”

“而您即使在这里也不能不想起她吗?”

“一只可怜的小母狗!请替我向她问好。她知道您早在瑞士的时候就已确定让她在您老年的时候伺候您吧?多么关切!多么有预见!啊!这是谁?”

在大厅深处,门打开了一条缝;不知是谁探头进来,又匆匆忙忙地缩了回去。

“是你吗,阿列克谢·叶戈雷奇?”斯塔夫罗金问。

“不,就我一个人。”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又伸出了半截身子。“您好,利扎韦塔·尼古拉耶芙娜;不管怎样,祝您早安。我早料到在这间大厅里准能找到你俩。我就耽误您一会儿工夫,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我无论如何急着要告诉您两句话……非常必要的两句话……总共只有两句话!”

斯塔夫罗金向他走去,但是刚走三步又回到丽莎身边。

“如果你现在听到什么,丽莎,那,要知道:都是我的错。”

她打了个哆嗦,胆怯地望了望他;但是他匆匆走了出去。

彼得·斯捷潘诺维奇从里面向外窥视的那个房间,是一个椭圆形的大过厅。在他来之前坐在这里的是阿列克谢·叶戈雷奇,但是他把他打发走了。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随手关上通往过厅的房门后便停下来等他说话。彼得·斯捷潘诺维奇迅速而又探究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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