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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15)

时间:2022-10-30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恶是丑的,善是美的,但是我知道为什么这种区别感会在斯塔夫罗金这样的先生们身上逐渐泯灭与消失,”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沙托夫仍旧不肯罢休地继续道,“您知道您当时为什么结婚,而且这么无耻、这么卑劣地结婚吗?正是因为这种无耻和荒谬已经达到了天才的程度!噢,您并不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而是头朝下勇敢地飞落下去。您之所以同她结婚,是因为您酷爱折磨别人,酷爱别人的良心受到谴责,因为您想得到一种道德上的快感。这是一种精神反常……向健全的理智挑战,太有诱惑力了。斯塔夫罗金和一个令人作呕的、愚钝的、一贫如洗的瘸腿女人。当您咬省长耳朵的时候,您是不是感到一种快感呢?感觉到没有呢?您这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大少爷,您感觉到没有呢?”

“您是个擅长心理分析的人,”斯塔夫罗金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了,“虽然您在分析我结婚的原因时多多少少弄错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会提供给您所有这些情报呢,”他强作镇定地微微一笑,“难道是基里洛夫?但是他没有参加呀……”

“您的脸发白了?”

“话又说回来,您到底想干什么?”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终于提高了嗓门,“我在您的鞭挞下坐了半小时,起码您也该客客气气地让我走吧……如果您这样对待我确实没有任何合乎情理的目的的话。”

“没有合乎情理的目的?”

“那自然。您起码有责任告诉我,您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一直在等您这么做,但是到头来我看到的只是您怒发冲冠,气愤若狂。我求您了,请给我把大门打开。”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沙托夫发狂般冲上前去,紧跟着他。

“亲吻大地,泪洒故土,请求饶恕!”他抓住他的肩膀,叫道。“可是,那天上午……我并没有打死您……而是把两只手缩了回去……”斯塔夫罗金垂下两眼,几乎痛苦地说道。

“说下去,把您要说的话说完!您是来警告我,告诉我面临着危险,您允许我说话,您明天想公开宣布您两位的婚姻……难道我根据您的脸色看不出来您正被一个可怕的新思想支配着吗……斯塔夫罗金,为什么我非得相信您,而且要永生永世地相信您呢?难道我跟别人会这样说话吗?我还保有道德上的纯洁,但是我并不怕赤身露体,因为我是在与斯塔夫罗金说话。我并不害怕因为我谈到伟大的思想而使伟大的思想丑化,因为听我说话的是斯塔夫罗金……您走后,难道我不会趴在地上亲吻您的脚印吗?我没法把您从我的心中挖去,尼古拉·斯塔夫罗金!”

“我感到遗憾的是我没法爱您,沙托夫。”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冷冷地说。

“我知道您没法爱我,我也知道您没有说谎。听我说,我倒有办法弥补这一切:我可以给您逮只兔子来!”

斯塔夫罗金不吭声。

“您是无神论者,因为您是少爷,等而下之的少爷。您已经失去了善恶之分,因为您已不再了解自己的人民。出现了新的一代,直接来自人民的心脏,无论是您,无论是韦尔霍文斯基父子,也无论是我,都不了解这新的一代,因为我也是少爷,是你们的家奴帕什卡的儿子……听我说,您应当通过劳动去找到上帝;关键就在这里,否则您就会像肮脏的霉斑那样销声匿迹;还是通过劳动去找到上帝吧。”

“通过劳动找到上帝?什么劳动?”

“农民的劳动。去吧,抛弃您的财富……啊!您在笑,您怕我会戏弄您?”

但是斯塔夫罗金并没有笑。

“您以为通过劳动就可以找到上帝,而且还必须是农民的劳动?”他想了想,反问道,好像果真碰到什么值得好好想想的严肃的新问题似的。“顺便说说,”他突然把话题转到他的新想法上,“您刚才提醒了我:您知道吗,我根本不富有,因此也没有东西可以抛弃?我几乎都没有能力保证甚至玛丽亚·季莫费耶芙娜的将来……我对您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您能办到的话,能不能请您今后也对玛丽亚·季莫费耶芙娜惠予照顾,因为只有您一个人还能对她可怜的脑子产生某种影响……我说这话是为了以防万一。”

“好,好,您这是说玛丽亚·季莫费耶芙娜,”沙托夫挥了挥手,另一只手拿着蜡烛,“好,以后自然……我说,您去看看吉洪吧。”

“看谁?”

“看吉洪。吉洪是前任主教,因病退休,就住在本城,住在城区,住在本市的叶菲米圣母修道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常有人去看他。您去看看他吧;又不费您什么事?这费您什么事呢?”

“我头一次听说,而且……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类人。谢谢您,我会去的。”

“走这儿,”沙托夫给楼梯照着亮,“请走这儿。”他推开了通向大街的便门。

“我再不会来找您了,沙托夫。”斯塔夫罗金在跨过便门时低声道。

门外仍旧一片漆黑,雨在下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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