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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顶聪明的毒蛇(11)

时间:2022-01-19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但是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却放声大笑。

“果然不出所料!”他和善和开玩笑地叫道,“看得出来,你们已经全知道了。我刚离开这儿,就在车子里寻思:‘起码我也得把这件不寻常的事告诉大家一下呀,哪能这样说走就走呢?’但是我想到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留在你们这儿,我也就不操这份心了。”

他一面说一面匆匆地瞥了一眼周围。

“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给我们讲了一位怪人生平中的一件古老的彼得堡故事,”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兴高采烈地接口道,“这是一个任性的疯子的故事,但是他却始终具有崇高的感情,始终像骑士般高尚的感情……”

“像骑士般?难道你们竟替我吹牛吹到了这个分上?”Nicolas笑道。“但是这一回我倒十分感激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的急性子(这时他与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匆匆交换了一下眼色)。我要告诉您,Maman,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到处当和事老;这是他扮演的角色,这是他的毛病,也是他最爱做的事,就这点来说,我要特别郑重地把他推荐给您。我能猜到,他在这里滔滔不绝地对你们说了什么,他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跟开机关枪似的;他脑袋里好像有个办公厅。请注意,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决不会说谎,对他来说,真理比成功更宝贵……自然,有些特殊情况除外,即成功比真理更宝贵(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老是环顾左右。)因此您可以清楚地看到,Maman,不是您应该请求我原谅,如果这里有什么事形同疯狂的话,那当然首先是我一手造成的,这就是说,说到底,我毕竟是个疯子——总必须保留一点我在这里的面子吧……”

他说罢温柔地拥抱了一下母亲。

“不管怎么说吧,这事现在已经完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因此,以后就不必再提它了。”他又加了一句,他声音里流露出一种冷冰冰的、坚定的口吻,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明白这口吻;但是她的狂喜状态并没有因此而消弭,甚至相反。

“我万万没有想到你提前回来了,我总以为还得过一个月呢,Nicolas!”

“不用说,我会把一切都向您解释清楚的,Maman,可是现在……”

他向普拉斯科维娅·伊万诺芙娜走去。

尽管约摸半小时前,在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刚一出现的时候,她都惊呆了,但是现在她却向他稍稍转过头来。现在她有了新的麻烦:自从大尉走出去并在房门口碰到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的那一刻起,丽莎就突然笑起来——先是低声地、断断续续地笑,但后来笑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和越来越清晰了。她的脸涨得通红。与她刚才忧郁的神情相比形成异常鲜明的反差。当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跟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说话的时候,她曾两次招手让马夫里基·尼古拉耶维奇过去,似乎想跟他说什么悄悄话;但是当马夫里基·尼古拉耶维奇向她弯下腰去,她又霎时大笑不止;可以认定,她笑的正是可怜的马夫里基·尼古拉耶维奇。不过她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用手帕捂着嘴。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以一种最天真而又最老实的神态问候。

“请恕冒昧,”她急促地回答道,“您……您当然看见了马夫里基·尼古拉耶维奇……上帝,您的个子也太高了嘛,高得不能容忍,马夫里基·尼古拉耶维奇!”

她又格格格地笑了起来。马夫里基·尼古拉耶维奇长得是很高,但根本没有达到不能容忍的地步。

“您……早回来了?”她又好像忍俊不禁地咕哝道,甚至有点羞答答的,但是眼睛却在发光。

“约摸两个多小时了。”Nicolas定睛注视着她,回答道。我要指出,他非常拘谨和多礼,但是,如果抛开这种表面的彬彬有礼,他的神态却十分冷漠,甚至是懒洋洋的。

“那您准备在哪儿下榻呢?”

“这里。”

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也注视着丽莎,但她猛地想到一个问题,使她吃了一惊。

“在这以前,在这两个多小时中,Nicolas,你在哪啦?”她走到他跟前,“火车是十点钟到的。”

“我先是送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到基里洛夫家。而我是在马特维耶沃(离这儿三站)遇见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的,我们是坐同一节车来的。”

“我一清早就在马特维耶沃等车,”彼得·斯捷潘诺维奇接口道,“半夜,我们的后几节车厢脱轨了,差点没把腿压断。”

“把腿压断了?”丽莎叫道,“妈咪,妈咪,上星期咱俩曾经想到马特维耶沃去,要是真去了,不也得把腿压断吗!”

“主保佑!”普拉斯科维娅·伊万诺芙娜画了个十字。

“妈咪,妈咪,亲爱的妈,要是我当真把腿压断了,您可别害怕呀;我是很可能发生这种事的,您自己也说过,我每天骑马跟玩命似的。马夫里基·尼古拉耶维奇,我两条腿瘸了,您会搀着我走路吗?”她又哈哈大笑。“要是我出了这种事,除了您以外,我决不让任何人搀我,您可以大胆地指望这一点。嗯,就算我只摔断一条腿吧……那劳驾,请您说,您认为这是三生有幸。”

“只有一条腿还三生有幸?”马夫里基·尼古拉耶维奇严肃地皱起了眉头。

“但是您可以搀我呀,除了您,我谁也不让!”

“即使这样也是您牵着我走,利扎韦塔·尼古拉耶芙娜。”马夫里基·尼古拉耶维奇更加严肃地咕哝道。

“上帝,他想说俏皮话呢!”丽莎几乎恐怖地惊叫道。“马夫里基·尼古拉耶维奇,永远不许您跟我耍贫嘴!但是您这人多自私呀!我坚信,您现在是自己诋毁自己,不过这也是您的一大优点;相反,真要发生了这事,您那时一定会从早到晚向我保证,说我少了一条腿变得更可爱了!只有一样无法改变——您的个子太高了,而我少了一条腿就会变成小不点儿,您怎么搀着我的胳臂呢,咱俩就不般配啦!”

接着她便病态地大笑。她说的俏皮话和含沙射影平淡无奇,但她显然并不指望别人喝彩。

“歇斯底里!”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对我悄声道,“快点拿杯水来。”

他猜对了:过了一小会儿,大家都忙乱起来,拿来了水。丽莎频频拥抱自己的妈咪,热烈地亲吻她,趴在她的肩膀上嘤嘤啜泣,刚才还在哭,可是一会儿又把身子朝后一仰,端详起妈咪的脸,开始哈哈大笑。最后,妈咪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只好赶紧把她俩领进自己的房间,领进刚才达里娅·帕夫洛芙娜出来的那个房门。但是她俩在那里待的时间并不长,约摸四分钟,不会更多……

现在我正竭力回想这个值得纪念的上午最后时刻的每一细节。我记得,当时就留下我们几个人,女士们出去了(除了坐在原地没有动的达里娅·帕夫洛芙娜以外)——这时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就过来跟我们每个人一一问好,但沙托夫除外,他仍旧坐在自己的角落里,比方才更甚地低着头,望着地面。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本来开始跟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讲一件非常得意的事,可是后者却匆匆向达里娅·帕夫洛芙娜走去。但是他刚走了几步,就被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几乎硬存半道上截住,拽到窗口,开始跟他迅速地悄声说着什么看来非常重要的事,这是根据他的脸部表情和说话手势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可是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虽然在听,却显出一副懒洋洋和心不在焉的样子,脸上仍旧挂着他那俨乎其然的讪笑,最后甚至显得很不耐烦,那样子仿佛急于要走开似的。他离开窗口的时候,正好赶上我们的女士们回来了;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让丽莎又坐到原来的位置上,极力说服她,让她们一定稍候片刻,哪怕十分钟,先休息休息,因为新鲜空气现在对她们受到损害的神经未必有好处。她对丽莎似乎很巴结,而且紧挨着她,坐在她身边。已经说完话的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立刻跑到她俩身边,开始迅速而又愉快地说着什么。终于在这时候,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迈着他那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达里娅·帕夫洛芙娜的身边;达莎看见他走近前来便开始在位置上忸怩不安地坐不住了,迅速站起身来,分明感到很尴尬,而且满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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