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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第六部 第08节)

时间:2022-01-0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点击:
安娜·卡列尼娜(全文在线阅读)>  第六部 第08节

    三十

    斯维亚日斯基挽着列文的胳臂,引着他来到自己那一群里去。

    现在没有回避弗龙斯基的可能了。他跟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和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站在一起,列文走过去的时候他直视着他。

    “非常高兴!我以前好像曾有荣幸见过您……在谢尔巴茨基公爵夫人家。”他说,把手伸给列文。

    “是的,那次会面我记得很清楚,”列文说,脸涨得通红,马上扭过身去同他哥哥谈起来。

    弗龙斯基微微地笑了一笑,继续和斯维亚日斯基谈着,显然并没有和列文攀谈的愿望;但是列文一边和他哥哥谈话,一边不住地回头看弗龙斯基,拚命想找点话跟他谈谈,好冲淡一下自己的唐突无礼。

    “现在为什么还在拖延呀?”列文说,望着斯维亚日斯基和弗龙斯基。

    “因为斯混特科夫。他要么应选,要么不应选,”斯维亚日斯基回答。

    “他怎么样,应选呢还是不应选?”

    “问题就在于他不置可否。”弗龙斯基说。

    “如果他不做候选人,那么谁做候选人呢?”列文追问,望着弗龙斯基:

    “愿意做候选人的人都可以。”斯维亚日斯基回答。

    “您愿意做候选人吗?”列文问。

    “当然不,”斯维亚日斯基说,局促不安了,用吃惊的眼光朝站在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身边的一个凶狠的绅士瞟了一眼。

    “那么是谁呢?涅韦多夫斯基吗?”列文说,觉着他糊涂了。

    但是这样一来更糟了。涅韦多夫斯基和斯维亚日斯基是两个大有希望的候选人。

    “无论如何我也不干的!”那个凶狠的绅士说。

    原来这就是涅韦多夫斯基!斯维亚日斯基替他和列文介绍了一下。

    “喂,你也动了心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对弗龙斯基眨眨眼睛。“就像赛马一样。很想赌个输赢。”“是的,真让人动心哩,”弗龙斯基说。“一旦动了手,就非干到底不可。这是斗争!”他说,皱着眉头,咬紧他那强有力的牙关。

    “斯维亚日斯基真是有本事的人啊!什么他都说得清清楚楚的。”

    “噢,是的,”弗龙斯基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在这期间,弗龙斯基因为总得望着什么,于是就望着列文:望望他的脚、他的礼服、随后又望望他的脸,注意到他的忧郁的眼光盯在自己身上,于是就没话找话说:

    “你怎么成年累月都住在乡下,却不当治安推事呢?您没有穿治安推事的制服?”

    “因为我认为治安裁判是一种愚蠢的制度,”列文愁闷地说,他一直在找机会跟弗龙斯基谈话,好弥补刚见面时的无礼。

    “我并不那么想,恰恰相反哩,”弗龙斯基带着平静的惊异神情说。

    “那简直是儿戏,”列文打断他的话说。“我们并不需要治安推事。八年里我没有出过一件纠纷,出了事的时候,结果又给判错了。治安法庭距离我家大约四十里。为了解决两个卢布的事我就得花费十五个卢布请一位律师。”

    于是他就谈起来:一个农民怎么偷窃了磨坊主的面粉,磨坊主跟他讲理的时候,那个农民就怎么递呈子大肆诬告。这些话说得既不合时宜又愚蠢,就连列文说的时候自己也意识到了。

    “噢,他是这么一个怪家伙!”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带着他那种最抚慰人的像杏仁油一样的微笑说。“不过走吧,我想选举大概开始了……”

    于是他们就分手了。

    “我真不明白,”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他注意到他弟弟的拙劣的举动。“我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缺乏政治手腕!这就是我们俄国人不足的地方。省贵族长是我们的反对派,而你倒和他amicochon①,还请他做候选人。而弗龙斯基伯爵呢……我并没有和他交朋友;他要请我吃饭,我是不会去的;但是他是我们这边的人,那么为什么要化友为敌呢?后来你又追问涅韦多夫斯基愿不愿意做候选人。这种事做得简直不妥当!”——

    ①法语:十分亲昵。

    “噢,我什么也不明白!这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列文愁眉不展地说。

    “你说这不过是一桩小事,但是什么事你一着手,就搞得一团糟。”

    列文默不作声,他们一道走进大厅。

    省贵族长,虽然隐隐约的地感觉到已经布置好陷害他的天罗地网,虽然不是全体都请他做候选人,却还要孤注一掷,决定来应选。大厅里一片静寂,秘书长声音洪亮地宣布近卫队上尉米哈伊尔·斯捷潘诺维奇·斯涅特科夫被提名为省贵族长候选人,现在就投票表决。

    县贵族长们端着盛着选举球的小盘子,由自己的席位上走到主席台,于是选举开始了。

    “投在右边,”当列文陪着他哥哥随着县贵族长走到主席台的时候,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对他小声说。但是列文忘了人家向他解释过的计划,唯恐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右边”是说错了。斯涅特科夫无疑地是他们的反对派!他走近票箱的时候,球本来在右手里的,但是认为错了,因此刚一走到票箱跟前就到换到左手里,而且毫无疑问是投到左边去了。一个内行人,站在票箱跟前,只要每个人胳臂肘一动他就知道球投到哪里了,不痛快地皱了皱眉。这一次没有东西可以让他锻炼他那明察秋毫的眼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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