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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蚊人与壁虎(4)

时间:2021-12-20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乔斯坦·贾德 点击:


  “是太多了。”我承认,“这就是所谓的宇宙尘埃。”

  “你对我的家族目前的状况没有一句赞美的话吗?”

  我相当同情这项抗议。

  “哦,当然有,我有最高程度的敬意。例如,千百万年来,你们都可以远离酒精的影响,这就让我佩服到了极点。也许这也是你们如此长寿的原因。我相信爬虫类的日子并不好过。我可以告诉你,原始人类的生活有时候是一种负担。或许这就是我们必须忍受一点异常——那一两个多余脑回——的原因;我并不是在自艾自怜,因为谁又晓得是否有个奇怪的爬虫类,终其一生必须忍受着某种遗传疾病之苦。不过我的意思是说,酒精实在太容易取得,例如,各式各样的果实都可以产生酒精,而你们却没有一个会对酒精产生依赖,我指的是每一目,从喙头目、鳞片蜥蜴、鳄鱼到倍弓类。虽然我觉得很惭愧,我对乌龟的饮食习惯所知不多,但我假设所有龟类大概也都可以滴酒不沾,至少可以很长时间不用喝酒,因此它们可以活得很久,有些种甚至可以活上两百岁。例如,希腊陆龟。据说曾经有一位圣彼得堡的主教活到两百二十岁,虽然这或许有点夸张,文献就曾经指出,在一七六六年,有人在塞其力斯抓到一只成熟的巨龟,它在人类饲养的情况下活到一九一八年,因一项意外而死亡,当时它已经失明一百一十年之久。不过长寿并不是乌龟的专利,我当然知道,一般而言爬虫类都活得很长,但这并不是说你年纪一大就会染上酒瘾,这在我自己的物种里是很常见的悲剧,至少在那些崇拜多余脑回的文化里,这真是有点过度,或者应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这使得他们对宇宙充满恐惧感,害怕我们在地球上的生命太过短暂,而时空却是如此无限。”

  “像我说的,你的话太多了。”

  我最后来一串长篇大论的目的是要让它比较温顺一些,而如果适得其反,我无疑将迅速失去我的琴酒。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投降。

  “高登先生。关于这酒瓶,我决定要投降。”

  “明智的抉择。”

  “所以我们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吗?”

  “我一整个钟头以来都想这么做。”

  “不过,你自然不会反对我把它的盖子拧紧吧。大家都得学学这件事。”

  它没有回答。

  “这不会影响你捕捉猎物的,我肯定。相反地,我相信我听说蚊子很受不了琴酒的味道,他们说蚊子对它是避之唯恐不及。是不是因为这样,英国人才会在殖民地喝这么多这种酒,以免自己染上疟疾?”

  听到这里,它稍微更动自己的位置,或许是要让我进入它的双眼视界,壁虎的视觉角度大约不会超过二十五度。

  “你试试看。”它说。

  这个简洁的答案有两种解释方式,因此我问:“这表示好啰?”

  “不是。这表示你的用语应该要更小心。因为你是对的,当然,比起安全妥当的酒瓶来说,没有盖子的酒瓶需要更加倍小心处理。”

  “你一点都不累吗?”

  “我是一只昼伏夜出的壁虎。你知道的。”

  我已经不太担心我在马拉福接下来的几个晚上。也许我可以在旅馆或梭摩梭摩的商店里买瓶琴酒,虽然我知道斐济的法令与规范里并不放松牵涉到酒精的买卖。但我很确定,我需要喝好几大口高登酒瓶里的酒,才能安睡一整夜。我现在已经准备要赌上半公升的酒,让我保住当晚我需要的足够分量,因此我可以根据一个全新的前提,筹划来次突袭。这个前提会造成大量流失,但可以省下足够的瓶中物,让我安度今宵。但更糟的情况是整瓶都掉在地上,一想到高登要看着我趴在地上,在酒全部渗入地板之前,舐起我那已经脏掉的镇定神药,我就得再从长计议。

  在房间中央,离我大约一步半的地方,放着我的黑色旅行袋,我突然想起里面有一盒某一趟航程带下来的果汁,上面还有一根吸管。我的意思是,空服员交给我时,上头就附着一根吸管。这或许是我的最后一张牌了,而这一回我不打算告诉那个骄傲的恐怖分子,我在打什么主意,无论它有没有透视眼。

  我左手伸向床边茶几,两眼紧盯着酒瓶和高登,我设法抓到旅行袋,几秒钟之后,我又坐在床边了。

  “你在玩什么把戏?”它问。

  “我只是想上床睡觉。”我扯了个谎,“我真的是一个在白昼活动的生物,你知道的。”

  “你的那些地鼠老祖宗就不是,”它说,“它们在夜里天气凉爽的时候爬出来猎食,因为那个时间它们的冷血杀手必须静静待着。”

  我一边打开旅行袋一边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说过,如果不是六千五百万年前的那颗陨石,现在要上床的或许是你,而我得在地板上爬来爬去找昆虫吃。你好像只能知道我所知道的,不能更多,也没有不同。”

  我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测试它的脾气,同时要隐藏我正在抓取一个果汁盒。不久我便将吸管拿在手上。

  我不会笨到去要求高登施舍一些它栖身其上的可怜汁液给我,我只是靠近了酒瓶说:“我多少是个爬虫类的鉴赏家,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这点。你是个狂热分子。”

  “不过我或许还不够强调,我对壁虎更有特别的偏好。尤其是那三十五种‘半指’壁虎。”

  然后我把吸管放进嘴里,伸进酒瓶,奇妙的是,高登竟然纹丝不动。或许它不敢有任何动作,我想,也可能它还没弄懂怎么回事。

  我确定我吸了好几大口之后,才停下来换口气。但是我办到了,我顺利完成了少见的伎俩,从酒瓶里喝到酒而唇不沾瓶。现在哥伦布的蛋已经不再是要紧的问题。

  “啊,妙极了!”我说,一边大声地打嗝。

  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故意表现粗鲁,或是要展示一种出自于酒精的傲慢,它就是如此自然地流露出来。然而,我必须承认,我立刻感觉到心情变好,勇气回笼。高登将这点考虑在内,打从一开始便坚决不让我顺心遂意,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下一秒钟,这位半指拼命三郎开始绕着酒瓶打转,虽然我用一只手指将它稳住,还是无法避免那些珍贵的琼浆玉液泼洒出来,流到茶几上。但我算到这点,因此决定放手,我知道它一有机会就会跳到我身上来,而我对壁虎的感觉很复杂,还不想用这种方式去认识高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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