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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酒弄丸招薄怒 还书贻剑种深情(5)

时间:2014-02-28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金庸 点击:

  第二日她一早就醒,一声不响,缩在被里,只盼天永远不亮,可是不久周仲英和骆冰便都起来,过了一会,徐天宏也醒了,只听得他“啊哟”一声,道:“硬硬的一个甚么东西?”周绮忙缩头入被,又听他说道:“啊,老爷子,你的铁胆滚到我这里来啊!啊哟,不好,酒葫芦打碎啦!对了,定是山里的小猴儿闻到酒香,要想喝酒,又见到你的铁胆好玩,拿来玩耍,一不小心,将葫芦打了个粉碎。这小猴儿真顽皮!”周仲英哈哈大笑,道:“老弟爱说笑话,这种地方哪有猴子?”骆冰笑道:“若不是猴子,那定是天上的仙女了。”
  两人说了阵笑话,周绮听他们没提昨晚之事,总算放了心,可是徐天宏绕着弯儿骂她猴子,心下更是着恼。徐天宏将烘饼拿出来让大家吃,周绮赌气不吃。
  到了双井,四人买些面条煮来吃了。出得镇来,徐天宏与骆冰忽然俯身,在一座屋子墙脚边细看。周绮凑近去看,见墙脚上用木炭画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就似顽童的乱涂一般,周绮心想这又有甚么好看了,忽听骆冰喜道:“西川双侠已发现四哥行踪,跟下去了。”周绮问道:“你怎知道?这些画的是甚么东西?”骆冰道:“这是我们会里互通消息的记号,是西川双侠画的。”说着用脚擦去墙脚上的记号,道:“快走吧!”
  四人得知文泰来已有踪迹,登时精神大振,骆冰更是笑逐颜开,倍增妩媚。四人一口气奔出四五十里路,打尖息马之后,又再赶路。次日中午,在七道沟见到余鱼同留下的记号,说已赶上西川双侠。骆冰经过数日休养,腿伤已经大好,虽然行路还有些不便,但已不必扶杖而行,想到不久就可会见丈夫,哪里还忍耐得住,一马当先,疾驰向东。
  傍晚时分赶到了柳泉子,依骆冰说还要赶路,但徐天宏记得陈家洛的嘱咐,劝道:“咱们不怕累,马不成啊!”
  骆冰无奈,只得投店歇夜,在炕上翻来覆去的哪里睡得着?半夜里窗外淅淅沥沥的竟下起雨来。蓦地想起当年与丈夫新婚后第三日,奉了老当家之命,到嘉兴府搭救一个被土豪陷害的寡妇,功成之后,两人夜半在南湖烟雨楼上饮酒赏雨。
  文泰来手携新妇,刀击土豪首级,打着节拍,纵声高歌,此情此景,寒窗雨声中都兜上心来。
  骆冰心想:“七哥顾念周氏父女是客,不肯贪赶路程,我何不先走?”此念一起,再也无法克制,当下悄悄起身,带了双刀行囊,用木炭在桌上留了记号,要徐天宏向周氏父女代为致歉,见周绮在炕上睡得正熟,怕开门惊醒了她,轻轻开窗跳出,去厩里牵了马,披了油布雨衣,纵马向东。雨点打在火热的面颊上,只觉阵阵清凉。
  黎明时赶到一个镇甸打尖,看坐骑实在跑不动了,只得休息了半个时辰,又赶了三四十里路,忽然那匹马前蹄打了个蹶。骆冰吃了一惊,忙一提缰绳,那马总算没跌倒,知道再赶下去非把马累死不可,不敢再催,只得缓缓而行。
  走不多时,忽听得身后蹄声急促,一乘马飞奔而来。刚闻蹄声,马已近身,骆冰忙拉马向左一让,眼前如风卷雪团,一匹白马飞掠而过。这马迅捷无伦,马上乘者是何模样全没看清。
  骆冰一惊,“怎地有如此好马?”见那马奔跑时犹如足不践土,一形十影,当真是追风逐电,超光越禽,顷刻间白马与乘者已缩成一团灰影,转眼已无影无踪。
  骆冰赞叹良久,见马力渐复,又小跑一阵,到了一个小村,只见一户人家屋檐下站着一匹马,遍身雪白,霜鬣扬风,身高腿长,神骏非凡,突然间一声长嘶,清越入云,将骆冰的坐骑吓得倒退了几步。骆冰一看,正是刚才那匹白马,旁边一个汉子正在刷马,她心中一动,暗道:“我骑上了这匹骏马,还怕赶不上大哥?”这样的好马,马主必不肯卖,说不得,只好硬借。只是马主多半不是寻常之辈,说不定武功高强,倒要小心在意。”
  她自幼随着父亲神刀骆元通闯荡江湖,诸般巧取豪夺的门道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当下计算已定,从行囊中取出火绒,用火刀火石打了火,将绒点燃,一提缰,拍马向白马冲去,飞刀脱手,噗的一声,钉上屋柱,已割断系着白马的缰绳。这时所乘坐骑也已奔近,骆冰左手将火绒塞入自己坐骑耳中,随手提起行囊,右手一按马鞍,一个“潜龙升天”,飞身跳上白马马背。白马一惊,纵声长嘶,如箭离弦,向前直冲了出去。
  掷刀换马。取囊阻敌,这几下手势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直如迅雷陡作,不及掩耳。马主出其不意,呆了一呆,骆冰的坐骑耳中猛受火灸,痛得发狂般乱踢乱咬,阻住马主当路。那马主果是一副好身手,纵身跃过鹰马,直赶出去。这时骆冰早已去得远了,见有人赶出,勒马转身,囊里拈出一锭金子,挥手掷出,笑道:“咱们掉一匹马骑骑,你的马好,补你一锭金子吧!”
  那人不接金子,大叫大骂,撒腿追来。
  骆冰嫣然一笑,双腿微一用力,白马一冲便是十余丈,只觉耳旁风生,身边树木一排排向后倒退,小村镇甸,晃眼即过。
  奔驰了大半个时辰,那马始终四足飞腾,丝毫不见疲态,不一会道旁良田渐多,白杨处处,到了一座大镇。骆冰下马到饭店打尖,一问地名叫做沙井,相距夺马之地已有四十多里了。
  她对着那马越看越爱,亲自喂饲草料,伸手抚摸马毛,见马鞍旁挂着一个布囊,适才急于赶路,并未发见,伸手一提,只觉重甸甸的,打开一看,见囊里装着一只铁琵琶。
  骆冰暗道:“原来这马是洛阳铁琵琶韩家门的,这事日后只怕还有麻烦。”再伸手入囊,摸出二三十两碎银子和一封信,封皮上写着:“韩文冲大爷亲启,王缄”几个字,那信已经拆开了,抽出信纸,先看信纸末后署名,见是“维扬顿首”四字,微微一惊,一琢磨,反而高兴起来,心想:“原来这人与王维扬老儿有瓜葛,我们正要找镇远镖局晦气,先夺他一匹马,也算小小出了一口气。早知如此,那锭金子也不必给了。”再看信中文字,原来是催韩文冲快回,说叫人送上名马一匹,暂借乘坐,请他赶回与阎氏兄弟会合,一同保护要物回京,另有一笔大生意,要他护送去江南,至于焦文期是否为红花会所害,不妨暂且搁下,将来再行查察云云。
  骆冰心想:“焦文期是洛阳铁琵琶韩家门弟子,江湖上传言,说他为红花会所杀,其实哪里有此事?总舵主本派十四弟前赴洛阳,去解明这个过节,以免代人受过。镇远镖局又不知要护送甚么要紧东西去江南?等大哥出来,咱夫妻伸手将这枝镖拾下来。有仇不报非君子,那鬼镖头引人来捉大哥,岂能就此罢休?”想得高兴,吃过了面,上马赶路,一路雨点时大时小,始终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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