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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巩集·卷十七·记十二首(2)

时间:2013-07-08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曾巩 点击:

  事之穷必变,故今有能令出,因民之所欲为,悉破去竹障,而垣其故基,为门以通道往来,而屋以取固。即门之东北,构亭瞰江,以纳四方之宾客。既又自大其治所,为重门步廊。门之上为楼,敛敕书置其中。廊之两旁,为群吏之舍,视事之厅,便坐之斋,寝庐疱氵?,各以序为。厅之东西隅,凡案牍簿书,室而藏之,于是乎在。自门至于寝庐,总为屋凡若干区。自计材至于用工,总为日凡二千三百九十六日而落成焉。夏希道太初,此令之姓名字也。庆历七年十月二十三日,此成之年月日也。

  始繁昌为县,止三千户。九十年间,四圣之德泽,覆露生养,今几至万家。田利之入倍他壤有余,鱼、虾、竹、苇、柿、栗之货,足以自资,而无贫民。其江山又天下之胜处,可乐也。今复得能令,为树立如此,使得无岁费而有巨防,宾至不惟得以休,而耳目尚有以为之观。令居不惟得以安,而民吏之出入仰望者,益知尊且畏之。狱讼、赋役之书悉完,则是非倚而可定也。予知县之去陋名,而仕者争欲来,行旅者争欲游,昔之疵者日以减去,而索寞者日以富蕃。称其县之名,其必自此始。

  夏令用荐者为是县,至二十七日,而计材以至于落成,不惟兴利除弊可法也,而其变因循,就功效,独何其果且速与!昔孟子讥子产惠而不知为政,呜呼,如夏令者,庶几所谓知为政者与!于是过子产矣。

  凡县之得能令为难,幸而得能令,而兴事尤难;幸而事兴,而得后人不废坏之又难也。今繁昌民既幸得其所难得,而令又幸无不便己者,得卒兴其所尤难,皆可喜无憾也。惟其欲后人不废坏之,未可必得也。故属予记,其不特以著其成,其亦有以警也。某月日,南丰曾巩记。

  【墨池记】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临川记》云也。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其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德者邪?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舍。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书“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又告于巩曰:“愿有记。”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学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如何哉。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巩记。

  【菜园院佛殿记】

  庆历八年四月,抚州菜园僧可栖,得州之人高庆、王明、饶杰相与率民钱为殿于其院成,以佛之像置其中,而来乞予文以为记。

  初,菜园有籍于尚书,有地于城南五里,而草木生之,牛羊践之,求屋室居人焉,无有也。可栖至,则喜曰:“是天下之废地也,人不争,吾得之以老,斯足矣。”遂以医取资于人,而即其处立寝庐、讲堂、重门、斋庖之房、栖客之舍,而合其徒入而居之。独殿之役最大,自度其力不能为,乃使庆、明、杰持簿乞民间,有得辄记之,微细无不受,浸渐积累,期月而用以足,役以既。自可栖之来居至于此,盖十年矣。

  吾观佛之徒,凡有所兴作,其人皆用力也勤,刻意也专,不肯苟成,不求速效,故善以小致大,以难致易,而其所为,无一不如其志者,岂独其说足以动人哉?其中亦有智然也。若可栖之披攘经营,扌?摭纤悉,忘十年之久,以及其志之成,其所以自致者,岂不近是哉?噫!佛之法固方重于天下,而其学者又善殖之如此。至于世儒,习圣人之道,既自以为至矣,及其任天下之事,则未尝有勤行之意,坚持之操,少长相与语曰:“苟一时之利耳,安能必世百年,为教化之渐,而待迟久之功哉!”相薰以此,故历千余载,虽有贤者作,未可以得志于其间也。由是观之,反不及佛之学者远矣。则彼之所以盛,不由此之所自守者衰欤?与之记,不独以著其能,亦愧吾道之不行也已。曾巩记。

  【宜黄县县学记】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于长,未尝去于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乡射、养老之礼,以习恭让;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不率,其所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为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始终之要,无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

  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于教也。其动于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于内;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教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

  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余年之间,学有存者,亦非古法。人之体性之举动,唯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讲。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教养之渐,则其材之不成,固然。盖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后,而治不教之民。呜呼!仁政之所以不行,贼盗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欤!

  宋兴几百年矣。庆历三年,天子图当世之务,而以学为先,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而方此之时,抚州之宜黄犹不能有学。士之学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群聚讲习。其明年,天下之学复废,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释奠之事以著于令,则常以庙祀孔氏,庙不复理。皇?元年,会令李君详至,始议立学。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皆自以谓得发愤于此,莫不相励而趋为之。故其材不赋而羡,匠不发而多。其成也,积屋之区若干,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栖士之舍皆足。积器之数若干,而祀饮寝食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其书经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无外求者。其相基会作之本末,总为日若干而已,何其周且速也!当四方学废之初,有司之议,固以谓学者人情之所不乐。及观此学之作,在其废学数年之后,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响应而图之,如恐不及。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其果然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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