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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来米骨牌

时间:2013-04-30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杨少衡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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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子清笑道:“李市长这是干什么?逼上梁山伯了?”

    大家都笑。李龙章没笑,依然板着他的脸。

    “别开玩笑。”他的口气不容置疑,“东城很要紧,就是你了。”

    张子清没有吭声。李龙章也没管他,权当已经决定。

    有人推门进屋,给李龙章送来一份急件。李眉头一锁,匆匆浏览,而后拿着薄薄的那张纸往桌上用力一拍:“情况不好。”

    张子清读急件。急件是最新灾害气象情况通报,预计未来三天,本市一带还有大雨,局部地区有暴雨甚至大暴雨。

    那时候窗外哗哗一片,雨下得正大。张子清的座位面对窗子,他看到紧闭的玻璃窗上白蒙蒙的,雨水猛击窗户,毫无间歇地顺着窗玻璃往下淌,大楼外的高压电杆、街对面的高楼、树木和天空全都看不见了,只有雨幕。

    李龙章低头,拿笔在急件上批示。议事暂停,张子清抽空起身上洗手间。他的动作比别人多:站起来,侧过身,向坐在后排的小赵打个手势。小赵是跟他的,政府办综合科干事,年轻人很机灵,一看就懂,待张子清推开椅子时,一支拐棒已经递到他的面前。这是一支非常精致的木质拐棒,枝干笔直,纹路细密,节骨结实,乌黑发亮。张子清接过拐棒,郭凌在—旁发笑。“张副很夸张啊。”郭凌说。

    张子清说:“郭副你不懂,痛风很痛苦。”

    他即席介绍,说痛风属代谢失调疾病,跟身体内部一种叫做嘌呤的物质有关。害痛风不能吃海鲜喝啤酒,那等于注射嘌呤,自杀行为。

    他拄着拐棒走出会议室,脚步略瘸。洗手间在会议室外走廊旁,出了门就几步远。他却不急着进去,站在走廊看外头的雨幕。走廊没有会议室里的隔音装置,这里如在雨中,大雨就像直接浇到头上身上一样,声响巨大,万炮齐轰般惊心动魄。郭凌也跑出来,他接电话。几句话说完,他跟着张子清进了洗手间。

    “你老兄别上火。”郭凌劝说,“这种时候,忍着点。”

    张子清笑笑,说谢谢,没事,放心。

    他们回到会议室。李龙章还在安排相关事项,他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张副,东城你去吧。”他再次提醒张子清,这回语气比较温和,“拜托了。”

    张子清没有说话。

    李龙章说,这也不全是他个人的意见。会议之前他往北京去过电话,把灾情和抗灾安排报告了在北京学习的市委刘书记,谈到调张子清管东城区。刘完全同意。

    张子清点头,说就这样,市长不必多说。

    会议匆匆结束。

    张子清带上小赵,上车前往东城区。轿车离开政府大楼后门,一出遮雨檐就整个儿罩在大雨里,车身被雨水打得嘭嘭轰响,驾驶员把雨刷速度开到最大,车头那两根刷杆啪啦啪啦扫射一般来去,却扫不清玻璃上的雨水,车前一片迷蒙。

    张子清下令:“走迎宾路。”

    那时候道路上几乎没有车辆,但是雨大,他们不能开快,车行有如蜗牛。时为下午,雨遮天蔽地,能见度极低,如黄昏,驾驶员开启大灯,吃力地在雨中寻路前行。张子清一声不吭。

    他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妻子自己已经动身,不回家了。妻子很惊讶,问大领导什么事这么急?张子清说刚唱了一出戏:梁山伯与祝英台,是新编的。梁山伯太傻,让祝英台逼到水里去了。这是要出人命的,人命关天。

    “什么呀!”

    张子清说雨很大,关好家里的门窗,不要出去。到地方后他再打电话汇报。

    他把手机挂断,那手机铃立刻丁零响起。打开一听,却不是妻子追问究竟,是市政府办主任孙庆明追赶过来。孙报告说,已经告知东城区,张副市长马上到达,坐镇现场指挥抗灾。区委书记和区长都在区防汛指挥部等候。

    张子清说知道了。

    “张副市长有什么交代?”

    张子清开口训斥:

    “我交代你小心一点。”他说,“你这个主任不行。”

    孙庆明张口结舌,在电话那头说不出话。张子清估计他是旁边有人。那人是谁?必定是李龙章。

    张子清没放过孙庆明,当即抓住机会,说他个痛快。张子清说市长们挂钩县区,都是早有分工,已经运行有序。事到临头需要变动,没说不行,但是应当考虑周到,至少事先通个气,征求一下意见。哪里可以顺手拟个名单,随意搭配,乱点鸳鸯,往主要领导手里一送,即成事实,这就完事了?孙庆明顿时口吃,在电话那头“这这这”说不成话。张子清明白,他“这这这”的意思不外是“这是李市长定的”,不是他自作主张。但是他不敢说,因为他身边有人,可能就是板着个脸的李龙章,于是只好支支吾吾。张子清可不管这个,就是揪着他不放,就是要说。请李市长稍候片刻,一会儿尽管追问孙庆明无妨。这些话不怕孙庆明原文照搬给李龙章。“我看来者不善,搞不好要出大事。”张子清说,“出大事怎么办?往老天爷那里一推行吗?全球气候变暖,二氧化碳排放太多,两句话够了?有这么愉快吗?想得太天真。指挥调度有误,首先拿你是问。你瞎参谋,胡来。”

    “张,张副市长,我说……”

    没让他说,张子清把手机挂断了。

    张子清挺窝火,刚才在会议室就差点发作,弄得郭凌追到洗手间,劝他忍着点,这才作罢。孙庆明算倒霉,赶上来找训,帮助张副市长出了压在肚子里边的这口怨气。估计孙庆明也不是没事找事,自愿挨骂,一定是李龙章不放心,让他打电话追赶张子清的。所以张子清给孙主任洗脸,捎带着也把孙主任后边李市长的脸给洗了。这脸没洗太重,话没太往深里说,聊表生气,发泄一点不满而已。火发大了确实也不行,不能让人家孙庆明太冤枉,该骂的是李龙章。问题是张副市长可以骂李市长吗?骂了又能怎么样?总归还得往水里去。张子清知道形势挺严峻。今年本市气候异常,春夏两季干旱少雨,一些地方夏收作物颗粒无收,人畜饮水困难。各地打井抗旱,费九牛二虎之力,只盼天降甘霖。九月下旬,期待已久的雨水终于来临,哪想不来则已,一来则灾,连日大雨没个止的,有如洗手间抽水马桶开关坏了,一个劲儿只是流淌。前天夜里,市委办通知各套班子领导火速赶往各自挂钩县、区,掌握情况,坐镇现场指挥抗灾。张子清当晚就动身走人。按照原有分工,他挂钩的是本市南边一个山区县,该县运气不错,雨没太大,并不成灾,老百姓久旱逢雨,高兴得只想放鞭炮,何劳张子清前来坐镇。张子清以为这回老天关照,终于摊了个软活,看看情况,抓抓防范,动动嘴皮就行,哪想情况即刻生变。今日凌晨,政府办通知张子清赶回来参加紧急会议,研究抗灾。张子清从县里回来,开会间李龙章拿出一张单子,说根据当前具体情况,办公室建议临时调整一下领导的挂钩分工。张子清这才知道李龙章想把他抽出来,让他去管东城区。张子清问:“小曹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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