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日(第九章 大来娘)(3)
时间:2023-06-26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陆天明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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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分明是女人的。绕屋三匝。
“天放,你这没良心的,你不认我,也得把你这一对亲骨肉亲血脉接进屋去。
老大三岁是个女娃叫玉娟,老二不满周岁是个男孩能替你们肖家传宗接代叫大来。
这大雨不是为他俩下的……”她哆嗦着喊到这儿,天放觉得不能再迟疑,再迟疑就
不是人养的了。他推开爹挡住门的那只柴火棍一样干硬的手,夺下砍刀,扔到房顶
上,冲到雨地里抱起三岁的玉娟和一岁的大来,把他俩交给早就想冲出来亲亲这一
对可怜见的侄儿的大妹,就去搀大来娘。
大来娘只想哭。只在哭。她浑身湿透,冰凉,已经连站都站不住了。她偎进天
放宽厚火热的怀里,一个劲儿地躲那不让她躲的雨。天放抱起她时,发觉她无力地
软垂下的脚,竟柔柔地朝他小腿上绕来。他暗自一震。骇然地想,难道她真是条蛇?
但他没做声,也没敢朝怀里那一团软和和、凉嗖嗖的东西多看一眼。他赶紧往暗处
走,不想让大弟大妹他们再瞧出个什么稀罕来吓着他们。不管她是个啥吧,她总是
自己孩子的妈。她能喊出“三岁的女孩叫玉娟,一岁的男孩是大来”,她就肯定是
那一年在索伯县城那窄长的院子里,在那竖着三面破旧大镜子的单间里,自己喜欢
上的那个女人。就是条蛇,他也得抱回家。他忙进了自己的房,关上门,再细瞧,
那绕住自己小腿的,根本不是条尾巴,只是她的黑斗篷的一条袍角。再看刚还在他
怀里啜泣不止的她,竟疲惫已极地睡着了,睡得那么熟,黑黑圆圆的脸面上竟安详
地流淌着粗糙的雨珠和晶莹的泪滴。细长的眉毛悉心地守护着那一对湿润的眼缝。
那两个他曾一度十分熟悉而又久久陌生了的嘴角,在间歇的抽泣中,仍不时委屈地
跷动。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怕再有人夺去了他。他心疼。他觉得自己太对不
住她了。他把她紧紧搂住,完全拥进怀里。大妹来敲门,说,已经给嫂子烧好了热
水,快让她烫烫身子,祛祛寒湿。就那样他也不去开门。他不想惊醒她。他要让她
好好睡,要用自己的体热,来悟干她周身的潮湿。不用细说,他也能想到,在没有
他的这三年里,她经受的是怎样一番辛苦。他想不出,还能用其他什么方法来表达
他对她的感激。老天爷啊,我肖天放总算有了儿子了!!!他只有一点也不放松地
抱紧她,让她安安稳稳地不再抽泣。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只想做这么一件事,
也只应该做这一件事。
大来娘前不久才回到索伯县,仍住在那个窄长的大院里,还住在她过去那个单
间里。她走这几年,这屋一直空关着。俗话说,人怕人踩,屋怕空关。空关起的屋
最容易倒坍。奇怪的是,她那屋好好的,就像是老有人住着似的。院里的房客换了
一茬又一茬。走马灯似的轮换。谁从这间屋窗前走过,总会有那种感觉,好像屋里
有人。有响。有亮。忍不住朝里瞟瞥一眼。谁也没产生过这样的念头:我去把它租
来住吧。竟然相安无事空关到大来娘归来。
这大院后来让白家兄弟全包租了去。铁路那会儿还在热火朝天地修着。几乎所
有的人都相信它会这样热火朝天下去。白家兄弟在索伯县城里租了这个院子,挂了
个牌子,叫“工程所留守所”。实际上是工程所高级职员的俱乐部。那些高级职员
——当然包括各级工程技术人员,大都是从口里特聘来的,合同期有长有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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