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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五


更新日期:2015-05-04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接下来的六、七天,康权无心任何事情,他把能出院的父亲接回了家,让康梅每天来给做饭和护理,自己和康炳四处跑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这些线索,有来自在大街上贴出的寻人小广告,也有委托姜常在报纸上登载的寻人启示,还有亲戚朋友们不时的提醒,和自己能想到而没有去找过的地方。可以说努力一直没有停止,只是母亲如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信。
广告的影响力很大,使信息得以在个人之力不能企及的范围内传播着,正面或负面的反愦,让康权一家处在了四面虚拟又真实的境地,一会儿这里有人打电话,说看见一个老女人,在什么地方被人欺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丢的人?一会儿那边说赏金能不能增加,说把钱先打过来,才告诉老人所在的地方;还有人恶作剧,说家里有个老人,自己不想要了,能不能送给他们;更有甚者,电话骚扰,说老人都是快死的人了,丢就丢了,丢了还能省下埋人钱呢。康权是抱着希望接电话,满怀愤慨与这些有男有女的恶意者唇枪舌剑相向。中间也有过几个信息,康权赶了过去,也对应了失踪的老人,却不是自己的母亲。
因为家里的电话号码张贴在公共媒体上,就成了这个社会各种人物,一念之恶或善来扰的一个渠道,有时候在中午,有时候会在深夜,陶玉接了两次害怕了,女儿更是被气的把电话差点砸了,都埋怨康权做事,顾前不顾后。康权一怒,骂他们全都是没心没肝货,说这不没奈何的事情吗,咋就一个都不能理解呢。说你们知道自己的婆婆和奶奶,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是被人欺负着呢,还是陷在什么地方正受罪呢!陶玉被骂哭了,女儿还犟嘴,康权又差点动手,举起后又痛苦的放了下来。
没办法,康权让陶玉白天和女儿在家住,晚上回娘家去。自己和康炳扩大寻找范围,从城里,到乡下,继续发广告,问讯路人。
明玥不知怎么知道了康权家的事,在一个判断好的时间段里,打手机过来表示安慰,并提醒说:“过去,我们亲戚家也有人失踪过,后来是从民政上找回来的。你要是没问过,就去跟市里和几个旗县的民政部门都联系一下,看他们处有没有伯母的消息。”康权说了一通寻找母亲的情况后,问说:“我家的事,你怎么知道的?”明玥的表情无法看到,但声音中有种体贴之味,说:“这两天我也是情绪烦烦的,想给你打个电话,又怕不妥,后来,是你那个醉鬼朋友告诉我的。”康权脱口说:“他怎么跟你联系上了?”明玥说:“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他原来的妻子,是我娃他爸的一个叔伯姑表姐。我们过去见过面,只是印象不深。”康权心里疙疙瘩瘩的说:“原来如此。”又酸酸地说:“那是个赖汉,你可不要上他的当。”明玥不解地问:“他没什么呀,我们也只是在街上碰着了,说了几句话。”康权觉出了自己言语失当,便转了话题。
康权从来没有过像那一刻那么软弱过,他几乎是抱着手机,在父亲家院子里的一角,伤感地不由自主地对明玥倾诉了一番,把家里近来发生的事,把自己的命运,与想象中母亲可能遭受的苦难,还有家庭,事业,女儿,兄妹等等,忏悔一般诉了一遍,语声都有点被心情给噎着的感觉。明玥在电话的另一边静静的听着,只是偶尔关切地问上一两句。
可能是觉出了自己的失态,特别是对一个与自己关系比一般特殊的女性,康权戛然止了诉说,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你看,我这两天都有点不正常了,电话中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又说:“谢谢的指点,我会在民政部门这一块多下点苦功。唉,这都一个星期快过去了,只能是病急乱求医。”又说:“不过,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医生。听见你的话,又说了那么多,这阵,我的心里亮堂了许多。”明玥好容易插上了嘴,说:“你们男人,其实很脆弱的。你能跟我说这些,我真的很感动。你相信吗,我现在正在流泪呢。”康权又恢复了平常幽默的风格,连说:“罪过,罪过。”又说:“我能看见,真的能看见你。你是我的菩萨女神。”又说:“等我寻到了母亲,咱们再好好的交流吧。”明玥说:“坚强点,老同学。”康权说:“我会的。”鼻子却一酸,像个女人一样。
两天以后,明玥又打来了电话,提供了一个线索,说临近牧区的一个乡里,去了一个老女人,谁也不认识,被人送到了旗里的民政局,局里的领导正好认识自己,自己也打过电话,人家把消息传了过来,让你们家里人过去一趟,确认一下是不是要找的对象。康权喜出望外,忙打电话给家里交待了两句,坐了一辆公汽就赶了过去。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康权赶到旗里的收容中心,那是一处封闭的大院子,高墙中又分出了几片,每一片都晃动着身心有问题的残缺之人。他们有的面目歪斜,有的缺胳膊少腿,还有的疯疯颠颠,令人不忍目睹。康权没有找到那位明玥所说的领导,中心的工作人员也刚换了班,都不甚了解情况,只是允许他可以挨着院子去找。康权迫不及待,忙忙的走进那些在正常人眼里,是极不正常的苦难者之中。一圈下来没结果,再一圈下来,还是没有。这时,明玥联系过的那位领导打回电话,与工作人员一交流,确认了那个新来者的身份,康权专门去看过了,果然是个疯女人,却不是自己的母亲。
康权给明玥打了电话,明玥歉意地说:“我也是太性急了,这么远的路,把你闪过去,真有点笨了。其实,让他们传一张照片回来,不就可以鉴定了吗。”康权说:“有你帮忙,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跑一趟算什么。”又说:“明天,我要主动到几个旗县的收容中心跑一趟,你说的没错,从这方面入手还是最有希望。”明玥忙阻止说:“那太费事了。你不要急,先去市民政局查讯一下各地的电话,然后,你可以打电话问的。”康权说:“那样我又见不上人。”明玥苦笑说:“看来,你是真的累糊涂了。有消息再去见人,总比无的放矢好吧。”康权拍了一下自己昏胀的脑袋说:“你说的对。我真的昏头了。”
母亲终于被找到了,是在另一个县里的民政收容中心。康权一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精神迷茫的母亲,扑上去扑嗵跪在面前,抱住就哭。母亲却毫无反应,木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游昆开着接母亲回家的车,刚到了城边,父亲领着康梅就候在路边等着。康权看见了,叫停了车子,一家人在车里抱头痛哭了一场。面对儿女和老伴的激动,母亲像完全傻了一样,仍然毫无反应。回到家里,康梅领了母亲,到一家常去的澡堂洗了一个热水澡,把老人身上的脏衣服全脱得给扔掉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穿上。母亲又恢复了往日的形象,只是一句话也不说,精神面貌上憔悴瘦弱了许多,也更加痴呆了一些。
康炳领着吕娥和儿子回来看母亲,吕娥心里发虚,到了门口,故意找了个借口没有直接进去。等过了一会,才随了上门来的陶玉一道,回到了屋里。初时,她还有点提心吊胆,等到与婆婆一谋面,叫过一声妈,而不见反应之后,心里就渐渐踏实了。吕娥觉得,自己的这个疯婆婆,这种状况下,怕是连她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记那些自己兴口开河惹起祸端的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