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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四


更新日期:2015-05-02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哥几个黄河归来半个多月后,那一晚上的闹剧,终于纸里包不住火,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俗语规定之下东窗事发了。导火索居然出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韩伟在一家行政单位上班,还是办公室里小领导,不过仅为副股级而已。他所在的单位中,有位女同志正好是城郊派出所当天晚上出警的一位民警老婆。这个女人无意中听到了几位有“身份”的人的谎涎行径,初时也没想到韩伟会在其中,只当笑话来听。有一天这女人到派出所,发现了当日几位“英雄”留下来的身份证明。原来那位小领导是刑警大队出身的主儿,最擅于取证和资料留存。实在说来,也是在留一手以防不测的心理作用下,采取的一种很简便的手段,那便是借机复印了各位上交的证件。韩伟那天带了贺驶证,珠丝马迹自然也就留在了其中。
这些证件,那位小领导原本是保密留存,可是内部人也就无所谓了。这个女人发现了新大陆,到了单位后,给另一位姐妹私下透露了点信息。偏巧这位姐妹又是一个长舌妇,把消息带回了家里,讲给了自己的老公听。这位老公正好跟韩伟的妻子在一个单位上班,两人还在一个部门。这一天闲来无事,同室的几个人互相磨牙齿,就说开了男女问题。
韩伟的妻子姓耿,名雪,曾是一名京剧演员,后来调到当地的一家设计院工作。她是一位冷面美人,平常很高傲,那天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喝着自泡的清茶,翻一份报纸看。有一位男同事当众半恭维半开玩笑说:“男人出轨,多数都是老婆的原因。像咱们耿雪,男人要是找上了这样的美人,打你都打不出去,更别说在外面沾花惹草了。”长舌之妇的丈夫听了,不以为然说:“那倒不一定。人人都说鱼香肉丝好吃,可天天让你吃它,你还能吃出它的好吗。”前一位笑着骂说:“你小子嘴真损,可人家小耿的丈夫,人家对这样的美人妻子,那感情多专一啊。”有女同事也附和说:“就是嘛,人家两人那感情,那真是偕模一级的。”
耿雪坐不住了,斜了修长的颈项说:“你们几个人不说我的坏,是不是嘴疼呐。”长舌妇的丈夫说:“我还以为你真的充耳不闻呢,原来还在听。我们是说你们夫妻的好呢。”耿雪淡淡地说:“夫妻好与不好,那就跟鞋子一样,那里搁只有脚才知道。”前一位男同事赞誉说:“唉呀,小耿这话精辟,有哲理。”长舌之男鬼嚼说:“照你这么说,男人倒成鞋了,那你们女人算什么呢。这不全颠倒了嘛。”女同事反对说:“男人怎么就不能当鞋啊。”前一位男同士说:“自古女人是鞋,男人是脚。鞋能换,脚不烂。”长舌之男赞成说:“这才对。”跟着又意味声长说:“不过好鞋还是好鞋,好鞋遇上了臭脚,用不了多久也就变样了。”
套着这样的话题,长舌之男乘耿雪外出的机会,悄悄地把听到的话说给了那位女同士。女同士与耿雪关系很好,本着善意的关心,暗示她说:“再好的男人,也都有点色心的。像我们家那个,厚言无耻,跟我说他就爱看漂亮女人。我说你看,看我把你的眼给挖出来。他说像我们这种坦坦荡荡的看其实没什么,总比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男盗女娼要强吧。”耿雪又是淡然一笑。那女人不甘心,进一步说:“我们那个,说实话,借给他个胆他也不敢越雷池的。你们那个呀,就不好说了。”耿雪说:“怎么个不好说法?”那女人说:“男人爱打扮,那准有事。你们那个怎么样?还有,男人啊一但有夜不归宿,那就肯定有问题。你们那位有这个毛病吗?”耿雪说:“就算有又怎么样?”那女人说:“要是有,那你去查吧,十有八九有问题。”
对同事的话,耿雪没往心里去。她平常回家后与韩伟各自为政,一个看电视,一个看书,很少交流。这一天吃饭中间,耿雪突然说起了这堆话,还问韩伟人家说得有没有道理?
韩伟说:“小人之说而已。”耿雪说:“就你君子。人家说的我倒觉得挺有理的。”韩伟说:“理是个什么东西?智者之理在于道,小人之理在于风。如果男女的事都那么绝对,这世界也太简单了。”耿雪说:“人家也没绝对,只说是十有八九。”
过了半天,耿雪又突然提说:“你那天晚上一夜没回来,回来也没跟我说干啥去了”
妻子一向对自己的事很少过问,也难得这么主动交流,今天的问话有点闪烁,难道……。韩伟把目光从书上移开,在台灯前愣怔了片该说:“看看,小人之理的风,把你给吹动了吧。”
耿雪有点不高兴地用鼻音“哼”了一声,再没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换着电视频道,后来到卫生间洗漱了一通,早早的就睡了。
韩伟原来正在书房看《资治通鉴》,被老婆的话一扰,心情就乱了。康权和姜常家中发生的事,他都听说过,他们各自欺骗老婆的说词,自己也是知道一些的。当时,自己还为他们的说法和做法感到可笑,现在轮回来了,一时反而成了难题。权衡了半天,韩伟觉得还是姜常的说法简单,也容易被人理解。想好了,他就搁下书,准备到卧室给耿雪说明一下,一推门发现门从里销住了。
销门是夫妻二人多年磨合中约定的一种态度,那便是一方不想与另一方同床的时候,不许多说话,只此一招就各自要退避三舍,直到某一天,两个人自然而然消弥了矛盾,舒展了心情,彼此也有了一丝情爱之意时,方可同床而眠。当然,这一点主要是针对丈夫的,因为卧室的床,永远是女人的阵地。
今天的销门,一如往常让韩伟多少有点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只好重新回到书房,坐在大靠椅上,隔着玻璃看了看客厅角落里的大挂钟,发现时间还早,才十点多钟,目光再一转,扫描了一眼墙上的全家三口的合影。照片中的儿子抿着嘴唇,略鼓着本就过胖的两腮,微斜着脑袋,透着令人亲情的憨劲。与自己并排而坐的妻子,表情则一如生活中一般,神情慵懒,双眉微凝,一双秀气的眼睛中冷淡出沉郁的光泽。而自己在照片中虽然腰杆挺直,额头光净明亮,可人近中年的痕迹,还是从多处可见,特别是开始谢顶的头发,还有额头和眼角边的皱纹,是那样毫不留情地一道道从体内渗出来。
韩伟抚书而叹:“年龄不饶人啊!”只不过叹息是在心里。他回忆起当年与妻子相识,以及结婚生子、直至如今的近二十年的时光,感觉到彼此水乳交融的恩爱故事不多,相互间的感情好象总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这一切与妻子清心寡欲的性格有关,又何尝与自己事业无成,以书为乐,工作和生活总处于压抑下的心理没有联系呢?
为了排遣心头的忧虑,韩伟开始故意转移思路,想象寄宿在学校里念书的儿子,此刻该是晚自习下课了。要说儿子学习还可以,性格上也没有随他母亲,倒是跟自己有些相近,特别是在读书学习上,钻劲难得。只是学的品格对于一个人的人生来说,是个好习惯,好事情,引伸到自己身上,大学毕业工作后,书没少看,也没少买,可是工作中不仅毫无建树可言,精神反而常常深陷空学无果的迷茫中。这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令人沮丧的悖论,是自己的一个心结,也是妻子郁郁寡欢的部分原因。
躺在书房的单人床上,韩伟开始琢磨起妻子的问话,想难道说那一晚上的事她听到了什么?还是说只是无意间的话语捎带?如果是前者,会是谁多嘴出来的?自己的几个哥们是绝不会传言这种事的。如果是后者导至了妻子闭门不纳丈夫,似乎又有点小题大作,解释不通了。那一晚上的记忆因此又被韩伟回想了起来,仿佛连那酒的痛苦,也开始在体内重新涌动。
那天晚上,韩伟确实酒喝过量了,呕吐不止,痛苦不堪,睡到床上,哪有心思去思谋那种荒唐之事。就在他“哼哼”不已,隐约而眠时,孟达躺在床上问:“咳,睡着了吗?”韩伟没有答应,孟达便下地过来说:“圣士,借了今天的机会,破一会戒吧。”韩伟醉糊糊的摆了摆手,含混不清说:“难受死了,去你的吧。”孟达嘲笑说:“书呆子,百无一用的货色,连点酒都拿不住。”韩伟又开始翻肠倒肚,孟达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说:“我也不管你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孟达出去了,韩伟又挣扎了一通,终于睡了过去。只是刚刚迷糊时间不长,门被推了开来,进来的不是孟达,是两个警察,和一名服务员。屋子的灯被拉亮了,刺眼的灯光让韩伟睁不开眼睛,只能迷离地盯着入屋的人看,右手无力的摆了摆,以示抗议和询问。警察以查夜的名义,盘问了一通韩伟,问他另一位住客哪去了?韩伟摇头说不知道,警察就责令他起来,到屋外接受调查。
韩伟出到了屋外,看见了孟达、姜常和游昆三个人,已经因为嫖娼而被抓了正着,几个女人证人一般候在各自身边,只有长条脸独自站在屋门前,冷眼旁观着。后来,康权出现了,大家上了车,来了派出所,直至获释自由。要说自己是最为无辜的一个,不过陪了几位哥们一通罢了,这令人庆幸,同时又令人憋屈。如果派出所要处罚大家的话,那自己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人家偏偏网开一面,连份询问的笔录都没做,就让一档子不耻之事不了了之,也让自己的清白没了辩解的余地。
回想到这里,韩伟决定明天先跟康权联系一下,看一看真的是不是“风起于清萍之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