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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娟和她的生命日记

时间:2016-01-2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贾冬婷 点击:
    记录黑暗是残酷的,尤其在感到属于自己的那盏生命之灯一点点黯淡之时。但于娟决定完整地写下这段生命中最黑暗、最苦痛的日子:“绝少人会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得癌症,更少有人查出癌症已然转移到全身骨头发黑,没有几个人可以在这危重绝症下苟延残喘,苟延残喘的为数不多的人难能有这个情致来‘我手写我心’。所以我自认为,我写的这些文字将是孤本。”她想用自己的“生命日记”告诉所有人:“那些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让你更强大。”
 
  活着就是王道
 
  一见面禁不住想去抱住她,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靠上来。我这才意识到,她全身的骨头都在受癌细胞的侵蚀,碰一下就有蚀骨之痛。
 
  与曾经的那个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假小子”相比,现在的于娟整整缩了一圈,体重从健康时的120多斤掉到了100斤,又因为癌细胞骨转移有些驼背,行动缓慢,更显瘦小。刚刚经历了一轮化疗和放疗的折磨,她指指自己乌青的面色、发黑的十指,对我开玩笑说:“乌骨鸡啥样我啥样,我成乌骨人了。”
 
  这个时候,即使心里在流泪,你也会忍不住看着她笑,尤其是看她仍毫不顾忌地露出牙床的大笑,看她自嘲般“穿着秋菊棉袄扭着猫步”走来时。你经常会忘了她是一个病人,因为她迸发出的生命力远远超越健康人,因为她一如往常“山东女响马”式的嬉笑怒骂,甚至对自己的病也依然故我:“癌症找上我,它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还怕对付不了它?”
 
  刚刚从鬼门关闯过一轮,2010年底,于娟开了博客,标题霸气——活着就是王道。3个月左右,访问量就增至153万。
 
  “癌症是我人生的分水岭。”于娟说。此前,于娟是挪威奥斯陆大学经济系硕士、复旦大学经济系博士,刚刚回国任职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讲师。正如于娟所说:“论家庭,结婚8年,刚添爱子,昵称阿尔法,还在牙牙学语。本来计划申请哈佛的访问学者,再生个女儿,名字叫贝塔。论事业,好不容易本科、硕士、博士、出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工作刚刚一年,事业风生水起,申请项目无论国际、国家、省市级全部揽入。”
 
  不得不说,人生的剧情实在无法预料。2009年10月的一天,她突然腰痛难忍,随后被诊断为腰肌劳损,对症下的药活血通络,道道都是催命符,两个星期治下来,癌细胞全身骨转移。12月底,经过CT引导病灶穿刺,她被确诊为乳腺癌4期骨转移。于娟拿给我看的CT报告让人不忍卒读,整副骨架都是黑的,旁边说明列着各类骨头的名字,肩胛骨、脊椎、肋骨、耻骨都标明为高发病灶。
 
  “在别人看来我人生尽毁,犹如鹤之羽翼始丰,刚展翅便被命运掐着脖子按在尘土里。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太多人生尽毁的失落。这场癌症让我不得不放下一切。如此一来,索性简单了,‘索性’真的很容易让人快乐。”于娟说。
 
  她的人生目标从未如此简单而明确——活着,专心挣扎,努力活着。她自己也奇怪,意识到是癌症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像电视剧、电影里那样天旋地转两眼发黑,也并没有经历一般病人那种U形心理曲线。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已经准备面对最坏的结果。在上了止痛膏、止痛药、止痛针,闭着眼睛享受短暂的没有疼痛的时光时,她还信口对侧立左右的父母说:“如果不疼,这小日子过得还是很爽的。”甚至在最后被确诊为乳腺癌时,一家人禁不住在病房里如释重负地放声大笑。“太好了,是乳腺癌,不是肺癌不是骨癌而是乳腺癌,不能没肺不能没骨头,但是可以没有**。”她那时还不知道,乳腺癌也是会致命的,她就是失去了手术机会的人。
 
  她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坚强。2009年的最后一个星期,她被送进上海瑞金医院急救室,病理室的金晓龙主任看到她那浑身黑漆漆的CT,听说还没有用任何止痛药物,倒吸一口凉气,一字一句地对她老公“光头”说:“正常情况下,一般人到她这个地步,差不多痛都能痛死的。”在急救室的三天两夜,除了痛得身体纹丝不能动,她还在经历第一轮心理考验:“急救室应该就在地狱的隔壁——我身边的邻居,夜里两点大张旗鼓被送进来,躺在我身边不足两尺的地方,不等我有精神打个招呼,5点多我就被他家属的哭声吵醒,此时他已白单覆面。”她没有哭,只是断断续续用身体里仅有的一点力气,录了数封遗书,安慰妈妈看穿生死。后来接受一天两次骨髓穿刺,全程14次化疗,她
 
  还是没有哭,她说:“别人形容说刺骨的痛,我想我真的明白这中文的精髓,一日几十次痛到晕厥。但我想,坚持下去,我就能活下去。”
 
  只有两次,她崩溃了。一次是看到电视新闻里放独居老人过世多日才被邻居发现,她号啕大哭:“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万一我……我的父母该怎么办呢?”第二次,是她化疗回家后,19个月大的儿子“土豆”(阿尔法)开心地围着她转来转去。奶奶说:“土豆,唱支歌给妈妈听吧。”他趴在她的膝盖上,张嘴竟然奶声奶气地唱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歌声未落,她流泪了:“也许,就是差那么一点点,我的孩子,就变成了草。”
 
  面对生死,她别无选择:“生与死,前者的路对我来说,犹如残风蚕丝;而死却是太简单的事,不仅简单,而且痛快舒畅,不用承受日夜蚀骨之痛。但是,死却要让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亲人们承受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女之痛。虽然能不能活由不得我,但至少我要为自己的亲人抗争与挣扎。”
 
  就这样,于娟走过了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夜,一次次熬过痛苦的穿刺、化疗、放疗,熬过了医生“最多3个月”的宣判,熬过了她的“一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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