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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魂灵(第一卷 第十一章)

时间:2022-12-10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果戈理 点击:
死魂灵(全文在线阅读)  >   第一卷 第十一章

       可是奇奇科夫的计划一件也没有完成.首先,他醒得比预计的晚.这是第一个不愉快.起床以后,他立即派人去看马车套好没有,一切是否准备妥当,得到的答复是马车没有套好,什么也没准备好.这是第二个不愉快.他发起火来,甚至准备给我们的朋友谢利凡一顿毒打哩,这时正在不耐烦地等待看谢利凡能提出什么理由来辩解.一会儿,谢利凡便站在门口,于是主人便有幸听到了需要马上出发的时候仆人在这种场合常说的那些话.

    "但是,帕维尔.伊万诺维奇,马需要挂掌啊."

    "哎呀,你这个蠢猪!混蛋!为什么不早说?莫非没有时间吗?"

    "时间是有噢,还有,帕维尔.伊万诺维奇,车轮也不行了,需要彻底换个轮箍,由于现在道路不好,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另外,要是容我说:车辕子晃动得很厉害,也许走不了两站就得坏."

    "你这恶棍!"奇奇科夫喊了一声,两手一合就朝他走过去,谢利凡怕得到老爷的"赏赐"便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旁边."你是想谋害我吧?嗯?你是想用刀杀死我吧?你是打算在大道上用刀捅死我吧,你这强盗,可恶的蠢猪,海怪!嗯?嗯?在这里住三个星期吧,嗯?你一声不吭,无用的东西,现在临走了,你来事了!等一切都几乎准备好要上车赶路了,你才来制造麻烦,对吧?嗯?你早不知道吗?嗯?你不知道吗?快说.不知道吗?嗯?"

    "知道,"谢利凡埋下头答道.

    "那为什么早不说,嗯?"

    对这个问题,谢利凡找不到什么话来答对,但他却低下头,好象自言自语地回答:"你瞧,多怪:早知道却没有说!"

    "你马上去找个铁匠来,两小时之内要把一切都做好.听见啦?必须要在两小时之内;要是做不完,我就把你,把你拧成绳子,不久再系成扣儿!"我们的主人公气得很厉害.

    谢利凡刚要转身出门去执行任务,便又停下来说:

    "还有,老爷,那匹花斑马真该卖了.因为这匹马,帕维尔.伊万诺维奇,实在太差了;这种马不要也好,只会碍事."

    "好吧!等我将来到市场上去把它卖掉!"

    "真的,帕维尔.伊万诺维奇,它只是长得漂亮,但实际上最滑.这种马哪儿"

    "混蛋!什么时候想卖,我自己会去卖.你还胡扯什么!等着瞧:你要不立刻去把铁匠找来,在两小时之内要不把所有活计做得干净利落,我就狠狠地揍你叫你永远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儿!去!滚!"

    谢利凡出去了.

    奇奇科夫的心情变得十分糟糕,把马刀扔到了地板上,这把马刀,他带在身边是为了在旅途上必要时令人望而生畏的.他同铁匠磨了一刻多钟才讲好了工钱:由于铁匠们照例都是一些十足的恶棍,他们看透这是件急事儿,便多要了五倍工钱.他咒骂他们骗子.强盗.拦路抢劫的土匪,甚至还提到了末日审判,无论他多么发火,可是铁匠却毫不让步:他们十分有主意不仅没有降价,而且两个小时也没把活儿干完,整整磨蹭了五个半小时.在这里,他有幸享受了每个旅行者都熟悉的愉快时光:这时行囊都已准备好,房间里只剩下了一些绳头.纸片和各种垃圾,这时人既未上路也没有坐在原地,而是站在窗前看着过往行人那些人一边漫步一边在争辨着鸡毛蒜皮的琐事,偶尔怀着愚蠢的好奇心扬起头瞥他一眼便继续赶路,这使可怜的尚未成行的旅行者恶劣的心情更加残酷.所有的一切,他所看到的一切窗户对面的小铺也好,住在对面房子里的老太婆走近挂着矮窗帷的窗户时露出的脑袋也好:一切都使他感到厌恶;可是他仍然不愿离开窗口.他站在那里,一会儿冥思苦想,一会儿又漠然看着他面前动的和不动的一切,这时一只苍蝇在嗡嗡地叫着往他手指下边的玻璃上愁着,他就顺手把这只苍蝇捏死以排遣心头的愁苦.可是一切都有个尽头,盼望的时刻终于到了:一切都准备完毕,车辕子修好了,新轮箍安上了,三匹马也饮完牵回来了,强盗般的铁匠也数完了到手的钞票.祝贺一路平安走开了.最终马车也套好了,两个新买来的热呼呼的白面包放到了应放的地方,谢利凡也往车夫座旁边的口袋里给自己装了点儿什么,我们的主人公也最后在仍旧身着那件线呢外套的店小二挥帽相送之下.在本店的和外来的.准备别人的老爷一走便去打瞌睡的仆人和车夫的围观之下,在出行所引起的各种其他情况伴随之下赶出了马车,这辆单身汉坐的.已在本市呆了那么久.也许已使读者厌烦的马车终于出了客店的大门."感谢上帝!"奇奇科夫心里想着,画了一个十字.谢利凡抽了一下鞭子,彼得鲁什卡先在脚踏板上站了一会儿,然后便坐到了谢利凡身旁.我们的主人公在格鲁吉亚毛毯上坐好之后,往背后塞了一个皮靠垫,挤了两个热面包一下,因此马车就开始颠簸起来,因为,大家知道,石铺马路是有弹性的.我们的主人公怀着一种茫然的心情看着车外的房屋.墙壁.栅栏和街道,这些房屋.墙壁.栅栏和街道也好似蹦蹦跳跳地慢慢地向后移去,谁知道命运还能否让他这一辈子再看到这一切呢.在一个街口,马车不得不停了下来,由于那条街上满街都是没有尽头的送葬的人群.奇奇科夫伸出头来,吩咐彼得鲁什卡问问是给谁送葬,打听的结果是在给检察长送葬.他浑身充满一种不快的感觉,马上藏到旮旯里,放下了皮幔.马车被迫停下以后,谢利凡和彼得鲁什卡虔诚地摘下了帽子,看着送葬者的身份.神态.衣着和车马,查着送葬者的人数,查着步行的和乘车的各有多少;老爷叮嘱他们不要暴露身份,不要向任何熟悉的仆人打招呼,然后自己也小心翼翼地透过皮幔上的玻璃观看起来:官员们都脱帽走在灵柩的后边.他开始担心起来,怕有人认出他的马车来,但人们这时已顾不上这些了.他们甚至连一般送葬时常常评论的日常琐事也不谈论了.他们这时都在聚精会神地想自己的心事:他们都在思考新总督是个什么人,他会如何就职视事,怎样对待他们.徒步的官员后边跟的是太太们坐的一些轿式马车,太太们戴着丧帽不时从车里探出头来张望.从她们的嘴唇和手势上可以发现,她们在热烈地交谈着.或许她们也在谈论着新总督的到来,在推测着新总督要举办的舞会盛况,现在就在为那衣服上永远不可缺少的牙子和绦带操心了.太太们的马车后边是几辆没坐人的轻便马车.送葬队伍终于走过,我们的主人公可以动身了.他揭开窗帘叹了一口气,由衷地说:"瞧这检察长!活来活去,接着就去世了!报上会刊载文章,说一个可敬的公民.罕见的慈父和模范丈夫与世长辞了,他的下属和全人类都深感悲痛,以及各种各样的歌功颂德之词;也许还会加上一句,说本市寡妇孤儿莫不悲恸欲绝,挥泪送葬;但要仔细分析起来,却只有那两道浓眉是实在的."说罢,便吩咐谢利凡快走,接着他心想,"遇到了送葬行列也好,人们常说遇到灵柩就会走好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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