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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在归来与出航的岸边【晚春观后感】(3)

时间:2022-12-07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hanyuluo 点击:
未曾进入的房间

  另一方面,小津另一个著名的拍摄手法——低机位——一般被解释为日本人独有的跪坐视角,也就是日常生活时的视角。这一说法似是而非,比如42:58开始的镜头里视角基本上与盘腿坐的12岁的胜义平行,这已经比成年日本人跪坐的视角要低,而且这一画面中纪子处于中景,胜义则已经处于远景处,再远就只能是窗户外面,但在下一个镜头里胜义处于近景,纪子处于中景,因此此时的视角几乎只能来自窗户外面,因此绝不可能是剧中人物所能有的视角。而类似感觉的镜头在所多有。更好的解释或许是:这是观众在剧场下方观看剧场的视角。镜头在给出家宅中较倾向于全景的视角时,因为常常有遮挡,所以非常类似于剧场的道具,如99:45分开始的对家宅的镜头因为要展示嫁女的场面几乎已经使得室内空间一览无余,但还是在左右加上了两个类似帷幕的纸门来阻挡视线。可以说,低机位使得家宅成为了人物出场退场的舞台。此时让我们再关注小津电影剧情的经典特征:寡淡。在《晚春》中这更是达到了极点:从头到尾只有一段嫁女故事,而且没有展开讲任何其他人的事情。作品仅仅靠无尽的谈话支撑着,而这些谈话在并没有超出日常范围之上甚至取消了大量鲜活的人物互动,以至于经常出现长达十几秒的风景镜头。作品就故事来说很难打动人,它呈现为一种有意为之的日常之乏味,以至于人们虽然常常强烈地对这些故事感到熟悉,但又因为其极端缺少的丰富性而无法与自己的经历相对应。这与所谓原型理论正好相反,后者试图展示特殊人或物的特殊性,而前者试图展示普遍生活本身的普遍性。

出嫁的前一组镜头

  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一感觉,我们需要海德格尔的理论资源。海德格尔是20世纪最著名的哲学家之一,在其繁复的理论中,寻找活在日常生活中的人的基本存在方式存在的意义本真的存在是其最明显的结构之一。对于海氏来说,任何存在者都通过上于手头而使此在,也就是人领悟其存在。而对于此在本身,海氏试图以其认识到自己之有死并以此开始筹划自己的未来来让其脱离沉沦的日常生活,从而领悟自身的本真存在。向死而生使此在获得了超越性,让本真的存在呈现出来上于手头。这一步骤本身并不使得生活世界被我们抛弃而走向了某种理型世界,正相反,人们只是祛除了生活世界上的遮蔽,获得了一种无蔽的视域去直面生活世界本身,从而获得对生活世界的根本解释:生活世界里的操心就是此在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也就是时间性。所谓时间性,是对于此在来说,由此在向未来开放的可能性、此在总已经存在的实际性以及此在将二者当前化的沉沦的三合一的绽开:“时间性使生存、实际性与沉沦能够统一,并以这种源始的方式组建操心之结构的整体性……时间性不存在,而是‘到时候’。”[⑥]这种解读构成了前期海氏对本真存在之理解。

  但这种理解给了此在以优先性,这种优先性与在世存有的此在总得不断进行阐释循环的事实有一定的冲突。在《存在与时间》中,这一冲突体现为如何避免人们在上手存在者之存在时也对其进行思辨的认定,后者会因为携带着人们之前的对存在者的理解而被扭曲。海氏认为所谓现身情态,也就是各种此在的情绪一方面确实与某些对象相关,但因为此在处在非理性之中,认定便不会发生。但就算我们找到了某种情绪——比如泰然任之——此时我们领悟了本真的存在,当我们试图将其表达时我们就再次进入了思辨状态,其结果便是任何既定的语言表达总是无法真正让人们领悟本真的存在。为此,海氏试图以多种方式展示通达本真存在的路径以及存在之为本真存在之所是。这些方法包括对上手、诗歌-语言、形而上学的历史以及时间性本身的进一步探问。

  在这些被海氏分别称作林中路与路标的展示中,《时间与存在》一文试图“不顾存在者而思存在”[⑦],也即从存在本身而不是此在的角度来说明时间性是什么,此时时间性就被当作时间的本真呈现,而时间是“当前、曾在、将来中游戏着的在场之端呈。”[⑧]如果把当前理解为此在此刻所领悟到的在场,那么这一在场同时也让曾在者和将来者在场。是曾在者以已在的方式存在让当前者以当前的方式存在,同时也是将来者以可能的方式存在让当前者以当前的方式存在,同时也是当前者以当前的方式存在让曾在者与将来者成其所是,而这三者在某一敞开域中互相传送,也即互相端呈。当我们理解“本真的时间是四维的”[⑨]时我们便可以进入更下一层的理解,即这一敞开域本身是曾在者聚集之处,也是由将来者所开辟之处,并不断当前化而切近于此在面前。在这一解释中,“由于他(此在)能觉知那个‘让在场’中显现出来的东西,所以他能把它给出的在场当作赠礼来接受。”[⑩]此在因此更像是一个被动接受者而不是主动创造者,存在自发的运转着,只是允许人来领悟它。这便与剧场有了非常明显的联系。完全可以说,上演生活本身的剧场与观众的关系就是存在与此在的关系。但在《晚春》中,生活本身回到了某个无法被想起的熟悉过去,以至于人们无法让这些故事当前化到自己的理解里。于是观众便进入了一种独特的现身情态,在此现身情态中我们不当前化存在者并因此沉沦,而是领悟到曾在者的存在方式,海氏“思之为持存者之聚集”[11],也就是已在但尚未当前化者的聚集,而一切当前化必须以它们为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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