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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马·福米奇(2)

时间:2022-12-03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您听见了吗?”福马洋洋得意地扭头看了看奥勃诺斯金,继续说道,“您还会听到更妙的呢!我来是对他进行考试的。您要明白,帕维尔·谢妙内奇,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巴不得把这个可怜的白痴引入歧途和毁掉才好。也许我责人过严,难免有错,但是我说这话是出于对人类的爱。他刚才跳了个最不成体统的舞。可是这里谁也不管这事。现在您就自己听吧。你回答:你刚才干什么啦?你回答呀,立刻回答——听到没有?”

  “跳——舞……”法拉列依说,哭得更厉害了。

  “那你跳什么啦?什么舞?你说!”

  “喀马林……”

  “喀马林!这个喀马林是谁?这个喀马林是什么玩意儿?难道这样的回答能让我明白吗?你说呀,也让我们了解了解:你的喀马林到底是什么人?”

  “庄——稼——汉……”

  “庄稼汉!就是庄稼汉吗?真新鲜!这就是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庄稼汉啰,既然都为他写了诗,编了舞,这就是说,是一个十分有名的庄稼汉啰,嗯,回答呀!”

  福马需要折磨人。他像猫玩耗子似的,玩着自己的牺牲品;但是法拉列依不吱声,他在嘤嘤啜泣,不明白问他的问题。

  “你回答呀!”福马坚持说,“人家在问你呢:他是什么样的庄稼汉?说呀!……老爷家的,官府的,服短期劳役的,还是部里的?庄稼汉多得很哪……”

  “部——里——的……”

  “啊,部里的!您听见了吗,帕维尔·谢妙内奇?新发现的史料:喀马林的庄稼汉是部里的农奴。哼!他到底立了什么丰功伟绩,值得对他如此歌颂和……载歌载舞呢?”

  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问题,因为事关法拉列依,也就成了一个危险的问题。

  “嗯……您……不过……”奥勃诺斯金瞧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他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在沙发上怪模怪样地扭来扭去,于是他欲言又止。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福马·福米奇的恶作剧被认为是法律。

  “那怎么行,叔叔,如果您不制止这个傻瓜,那他……您听见他绕来绕去想达到什么目的吗?我向您保证,法拉列依准会胡说一气……”我低声向叔叔说道;叔叔正在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最好,不过,福马……”他开始说道,“我现在给你介绍一下,福马,这是我的侄儿,他是一个年轻人,学过矿物学……”

  “上校,我请您不要用什么矿物学来打断我的话,据我所知,您对矿物学一窍不通,也许,别人也一样。我不是孩子。他将回答我:这个庄稼汉非但不为他的家庭的幸福去劳动,反而喝得烂醉如泥,在小酒馆里喝掉了自己的皮袄,醉醺醺地上街乱跑。大家知道,这就是这首赞美酗酒的诗的内容。您甭担心,他现在已经知道他该怎么回答了。嗯,你回答呀;这个庄稼汉到底干了些什么呢?我已经提醒你了,把话都塞到你嘴里了。我就是想听你亲自说出来,他到底干了些什么,他以何事名闻天下,他何以能博得这样不朽的名声,以致连那些唱赞美诗的人也在讴歌他?你说呀!”

  不幸的法拉列依发愁地东张西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张开嘴,又闭拢,活像一条从水里被拖到沙滩上的鲫鱼。

  “我说不出——口!”他在完全的绝望中,终于哼出了一声。

  “啊!说不出口!”福马得意洋洋地接着说道,“我要的就是这个回答,上校!说不出口,却做得出来?这就是您播种的道德,现在它已生根发芽,您现在……正在给它浇水。但是不必白费口舌!法拉列依,你现在到厨房去。现在我出于对诸位的尊敬,什么也不对您说;但是今天,就在今天,你将受到严厉和痛苦的惩罚。如果不是这样,如果这一次也要你而不要我,那你就留在这里,跳喀马林舞,给老爷太太们取乐吧,而我今天就立刻离开这个家!够啦!我说完了。走吧!”

  “您也似乎,太严厉了……”奥勃诺斯金喃喃地说。

  “就是,就是,就是!”叔叔叫道。但是又突然打住,不敢吱声。福马阴阳怪气地瞟了他一眼。

  “我真感到吃惊,帕维尔·谢妙内奇,”他继续说道,“此事发生以后,所有这些当代的文学家、诗人、学者和思想家到底在干什么呢?他们竟不关注俄国老百姓在唱什么歌:俄国老百姓在怎样的歌曲伴唱下跳舞?在此以前,所有这些普希金们、莱蒙托夫们和鲍罗兹德纳们又到底干了些什么呢?我真感到惊异!老百姓在跳喀马林这个颂扬酗酒的舞蹈,而他们却在讴歌什么毋忘我花!他们为什么不写一些更为高尚的歌曲来供老百姓使用,不丢掉他们那些毋忘我花呢?这是一个社会问题!即使他们给我描写庄稼汉吧,也应当描写一种较为高雅的庄稼汉,比如说吧,躬耕田间的农人,而不是那种土包子。但愿他们能描写这样一种纯朴的农村长者,哪怕穿着树皮鞋也罢——我对此并无异议——但他德高望重,足以使——恕我大胆直言——名闻天下的什么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相形见绌。我知道俄国,俄国也知道我:因此我才说这话。但愿他们能描写这样的庄稼汉,也许他拉家带口,白发苍苍,住在闷热的茅屋里,也许他在忍饥挨饿,但是他心满意足,毫无怨言,他在祝福自己的贫穷,对富人的金钱毫无兴趣。但愿财主为恻隐之心所动,终于把自己的金钱拿出来给他:但愿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庄稼汉的美德和他的老爷也许还是达官贵人的美德合而为一、携手并进。农人和达官贵人,在社会阶梯上的差别是如此巨大,可是却终于在美轮美奂的道德上联合了起来——这是一个崇高的思想!要不然,我们看见什么了?一面是毋忘我花,而另一面则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地冲出酒馆,在街上乱跑!您说,这里有什么诗意?有什么赏心悦目的东西?智慧何在?风雅何在?道德何在?简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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