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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第二部 第一章)(4)

时间:2022-11-2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关于切尔内绍夫的故事,我自己就说过好几次。”

“你自己也说过?”

“就是说,除我以外,这里还有个房客,是个小官吏,也是麻子,已经是老头了,但这人俗不可耐,只要彼得·伊波利托维奇一开口,他就立刻打断他,跟他作对。弄到后来,彼得·伊波利托维奇只好像个奴才似的伺候他,讨好他,只要他能够听他说话就成。”

“这已经是另一类不像话的主了,甚至可能比第一类人——只要听他讲,他就会欢天喜地!‘你就让我吹吹牛嘛——你瞧吧,结果准妙不可言。’第二类人则扫兴和俗不可耐:‘我就不让你吹牛,发生于何时何地,哪一年?’一句话,这人没心肝。我的朋友,你就让人家吹点牛嘛——这没害处。甚至不妨让他大吹特吹。首先,这会显示你彬彬有礼,其次,作为交换,人家也会让你胡扯一气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Que diable!应当爱他人嘛。但是,我该走了。你安顿得很好,”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又加了一句。“我会告诉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和你妹妹的,说我来看过你了,发现你身体很好。再见了,亲爱的。”

怎么,难道这样就完了?我需要的根本不是这个嘛;我企盼的是另一种东西,主要的东西,虽然我心里明白,只能这样,非这样不可。我拿起蜡烛,开始送他下楼;房东急忙跑过来,但是我不让韦尔西洛夫看见,使劲拽住他的一只手,猛地把他推开。他诧异地望了望我,但刹那间便溜了。

“这些楼梯呀……”韦尔西洛夫拉长着声音,含混不清地说道,他显然想说什么,显然又怕我说出什么来,“这些楼梯呀,——我已经不习惯了,而你又住在三层,不过,现在我能看清路了……你放心,亲爱的,别感冒了。”

但是我并没有走开。我们已经在下二楼的楼梯了。

“这三天我一直在等您。”我忽然冒出了这句话,好像自动冒出来似的;我气喘吁吁。

“谢谢,亲爱的。”

“我知道您肯定会来。”

“我也知道你知道我肯定会来,谢谢你,亲爱的。”

他沉默少顷。我们已经走到出口处的大门了,可是我还是一直跟在他后面。他推开门,一阵风猛地吹来,吹灭了我的蜡烛。这时我忽然抓住他的一只手,一片漆黑。他打了个哆嗦,但是没说话。我趴到他的一只手上,忽然开始贪婪地亲吻,亲了好几次,许多次。

“我的亲爱的孩子,凭什么你这么爱我呢?”他说,但是声音已经完全变了。他的声音发抖,他的声音中响起了某种完全新的音符,就像不是他在说话似的。

我本想回答什么,但是说不出来,我跑上了楼。他一直站在原地等候,直到我跑到房间跟前,我才听到楼下通外边的门被打开,后来又砰的一声关上了。我走过房东身边(他不知道干吗又出现了),猛地钻进我的房间,插上门,也不点蜡,就面向枕头扑到我床上,接着就哭呀,哭呀。从离开图沙尔以来,我还是头一回哭!止不住地嚎啕大哭,我太幸福了……但是,又何必描写这事呢!

现在我把这事记下来,并不觉得羞赧,因为,尽管这一切很荒唐,也许,很好也说不定。

但是因为这事他也吃足了我的苦头!我变成了可怕的暴君。因此,不言而喻,关于这出戏,我们俩连提都没有提。相反,到第三天,我们俩见面的时候,却同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岂止这样:在这第二天晚上,我还几乎很粗暴,他也似乎冷冰冰的。这次见面又发生在我屋里,不知为什么我仍旧不肯亲自去找他,尽管我很想见到母亲。

在这整段时间内,也就是在这整个两个月的时间内,我们谈的都是一些最抽象的话题。正是这点我感到奇怪:我们说来说去净说些抽象的话题——当然,全人类的问题也是十分必要的问题,但是丝毫也未触及当前的迫切问题。然而,在当前的迫切问题中有许多,有许许多多必须明确和澄清的问题,甚至亟待解决,然而,关于这点我们却避而不谈。我甚至绝口不提母亲和丽莎,而且……说到底,也不谈我自己和我的整个经历。这一切是因为不好意思呢,还是因为某种年轻人的傻气呢——我不知道。我认为,因为冒傻气,因为,不好意思终究还是可以跳过去的。而我甚至对他还十分霸道,甚至不止一次地对他大发脾气,肆无忌惮,甚至还违心地这样做:做这一切似乎是自然而然而又不可克制的,我自己也无法克制自己。他的态度则同过去一样,带着些许嘲笑,虽然,不管怎样,他还是往往表现得异常亲切。使我惊奇的还有,他更喜欢亲自上我这里来,因此到最后我就难得去看妈妈了,充其量,一星期一次,尤其在最近,在我完全晕头转向之后。他总是晚上来,坐在我屋里,聊聊天;他也很喜欢同房东聊天;这后一种情况使我很恼火,像他这样的人,居然喜欢同这种人聊天。我也曾寻思,难道除了我他已经无处可去了?但是我确切地知道他有许多熟人。最近以来,他还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圈里,恢复了在最近一年他主动放弃的过去的许多老关系;但是,看来,他并不特别热衷于这样的关系,有许多关系他只是表面上恢复而已,他更喜欢来看我。有时候使我十分感动的是,他每逢晚上来,几乎每次进门时都似乎怯生生的,一开始总是带着奇怪的不安神情先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在说:‘我不会妨碍你吗?你只要说一声——我就走。’他有时甚至还这样说了。比如,有一回,也就是最近,他走进来,我正好完全穿戴好了,穿上了刚从裁缝那里拿来的新西服,想去看‘谢廖查公爵’,然后同他一起到某个该去的地方去(去哪?——以后再说)。他呢,走进来后,便坐了下来,大概没发现我正准备出去;一时间,他出现了异常奇怪的心不在焉。偏巧,他又说到了房东,我当时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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