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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跟踪我(5)

时间:2022-11-20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奥尔罕·帕慕克 点击:


    “没错!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也可以写了!”老文人说,示意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

    “如果你想找出他身在何方,仔细读他的专栏。”综艺版作家说,“他一定躲在里面什么地方,他在文章的各个角落都藏满了讯息,小小的秘密的讯息。你懂我的意思吗?”

    卡利普说了一段往事代替回答,小时候耶拉曾经向他示范,如何用他文章里每一个段落的头尾单字凑成句子。他透露他怎么样组字谜来瞒骗审查官和报纸督察员,怎么样用句子的头尾音节编排字符串,用所有大写的字母组成句子,还有惹火“我们姑妈”的文字游戏。

    综艺版作家问:“你们姑妈是老处女吗?”

    “她没结过婚。”卡利普说。

    耶拉和他父亲是不是曾为了一间公寓引发争吵?

    卡利普说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口角。

    他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律师伯父,分不清楚哪些是法庭记录、诉状和法条,哪些是餐厅菜单和渡轮时刻表?

    卡利普说他猜想这也和其他的事情一样只是传说。

    “找找线索吧,年轻人!”老作家不悦地说,“耶拉不会把事情讲得清楚明白!我打赌我们这位热衷侦探冒险和胡儒非教派的朋友,已经一点一滴地,像是用绣花针挖掘一口井似的,从耶拉专栏里的隐藏文字中挖出了意义。”

    综艺版作家说,这些文字游戏很可能真有一个意义,也许它们指示着来自未知的讯息,而也许正是这份与未知的紧密连接,使得耶拉得以超越那些注定默默无闻的作家。除此之外,他想要提醒他这句谚语有它的道理:“名气太大的记者不会有好下场。”

    “也可能,真主保佑,他说不定死了!”老记者说,“怎么样,你喜欢我们的游戏吗?”

    “关于他丧失记忆这一点,”综艺版作家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都是,”卡利普说,“是真的也是假的。”

    “那么,关于说他的藏身处遍及全城?”

    “也一样。”

    “或许此刻他正孤零零地在其中一个藏身处咽下最后一口气,”专栏作家说,“你也知道,他自己也挺爱这种猜谜游戏的。”

    “如果他快死了,他会召唤某个亲近的人到身旁。”综艺版作家说。

    “才没这个人呢。”老专栏作家说,“他跟谁都不亲。”

    “我敢说这位年轻人并不这么想,”综艺版作家说,“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呢。”

    卡利普告诉他们。

    “那么,告诉我,卡利普,”综艺版作家说,“在他窝藏的地方——天晓得他是受到什么冲动的驱使——一定有某个耶拉觉得够亲近的人,至少可以让他吐露写作秘密和临终遗言,对不对?毕竟,他并不是一个全然的孤独者。”

    卡利普思忖片刻。“他不是一个全然的孤独者。”他感触良多地说。

    “那么,他会召唤谁?”综艺作家问,“你吗?”

    “他妹妹。”卡利普脱口而出,“他有一个小他二十岁的同父异母妹妹,那是他会联络的人。”接着他陷入沉思。他回想起那张生锈弹簧破肚而出的扶手椅。思绪继续延伸。

    “或许你已经逐渐抓到了我们游戏的逻辑。”老专栏作家说,“你或许开始品尝到自己正迈向合理的结论。因此我必须坦白告诉你一点:所有的胡儒非信徒都无可避免地走入悲惨的下场。法兹拉勒,胡儒非教派的创立者,最后像条狗一样被人杀死,尸体的脚上被绑条绳子拖着游街示众。你知道吗?六百年前,他也是通过解梦而进入这一行,就如同耶拉。不过他并不是在哪家报社孜孜不倦地工作,而是躲在城外一个山洞里……”

    “经由这样的比较,我们对一个人能有什么了解?”综艺版作家说,“一个人能够多么深入另一个人生活的秘密?三十多年来,我一直试图深入探究那些悲惨的电影演员的秘密,那些模仿美国人的我们所谓的‘明星’。于是我发现了这一点:有些人,他们说每个人类都有一个分身,他们错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另一个人。每个可怜的女孩都有她自己的可怜样。我们的每个明星都独一无二,如同天上的星星,孤孤单单,个个是找不到同类的悲惨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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