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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列传·第二十六章

时间:2022-10-11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房玄龄 点击:
晋书(全文在线阅读)>  列传·第二十六章

  江统,字应元,陈留圉人也。祖蕤,以义行称,为谯郡太守,封亢父男。父祚, 南安太守。统静默有远志,时人为之语曰:“嶷然稀言江应元。”与乡人蔡克俱知 名。袭父爵,除山阴令。时关陇、屡为氐、羌所扰,孟观西讨,自擒氐帅齐万年。 统深惟四夷乱华,宜杜其萌,乃作《徙戎论》。其辞曰:

  夫夷蛮戎狄,谓之四夷,九服之制,地在要荒。《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夷 狄。以其言语不通,贽币不同,法俗诡异,种类乖殊;或居绝域之外,山河之表, 崎岖川谷阻险之地,与中国壤断土隔,不相侵涉,赋役不及,正朔不加,故曰“天 子有道,守在四夷”。禹平九土,而西戎即叙。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 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强则侵叛。虽有贤圣之世,大德之君,咸未能以通化率导, 而以恩德柔怀也。当其强也,以殷之高宗而惫于鬼方,有周文王而患昆夷、猃狁, 高祖困于白登,孝文军于霸上。及其弱也,周公来九译之贡,中宗纳单于之朝,以 元成之微,而犹四夷宾服。此其已然之效也。故匈奴求守边塞,而侯应陈其不可, 单于屈膝未央,望之议以不臣。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待之有备,御之有常, 虽稽颡执贽,而边城不弛固守;为寇贼强*,而兵甲不加远征,期令境内获安,疆 埸不侵而已。

  及至周室失统,诸侯专征,以大兼小,转相残灭,封疆不固,而利害异心。戎 狄乘间,得入中国。或招诱安抚,以为己用。故申、缯之祸,颠覆宗周;襄公要秦, 遽兴姜戎。当春秋时,义渠、大荔居秦、晋之域,陆浑、阴戎处伊、洛之间,鄋瞒 之属害及济东,侵入齐、宋,陵虐邢、卫,南夷与北狄交侵中国,不绝若线。齐桓 攘之,存亡继绝,北伐山戎,以开燕路。故仲尼称管仲之力,嘉左衽之功。逮至春 秋之末,战国方盛,楚吞蛮氏,晋翦陆浑,赵武胡服,开榆中之地,秦雄咸阳,灭 义渠之等。始皇之并天下也,南兼百越,北走匈奴,五岭长城,戎卒亿计。虽师役 烦殷,寇贼横暴,然一世之功,戎虏奔却,当时中国无复四夷也。

  汉兴而都长安,关中之郡号曰三辅,《禹贡》雍州,宗周丰、镐之旧也。及至 王莽之败,赤眉因之,西都荒毁,百姓流亡。建武中,以马援领陇西太守,讨叛羌, 徙其余种于关中,居冯翊、河东空地,而与华人杂处。数岁之后,族类蕃息,既恃 其肥强,且苦汉人侵之。永初之元,骑都尉王弘使西域,发调羌、氏,以为行卫。 于是群羌奔骇,互相扇动,二州之戎,一时俱发,覆没将守,屠破城邑。邓骘之征, 弃甲委兵,舆尸丧师,前后相继,诸戎遂炽,至于南入蜀汉,东掠赵、魏,唐突轵 关,侵及河内。及遣北军中候硃宠将五营士于孟津距羌,十年之中,夷夏俱毙,任 尚、马贤仅乃克之。此所以为害深重、累年不定者,虽由御者之无方,将非其才, 亦岂不以寇发心腹,害起肘腋,疢笃难疗,疮大迟愈之故哉!自此之后,余烬不尽, 小有际会,辄复侵叛。马贤忸忲,终于覆败;段颖临冲,自西徂乐。雍州之戎,常 为国患,中世之寇,惟此为大。汉末之乱,关中残灭。魏兴之初,与蜀分隔,疆埸 之戎,一彼一此。魏武皇帝令将军夏侯妙才讨叛氏阿贵、千万等,后因拔弃汉中, 遂徙武都之种于秦川,欲以弱寇强国,扞御蜀虏。此盖权宜之计,一时之势,非所 以为万世之利也。今者当之,已受其弊矣。”

  夫关中土沃物丰,厥田上上,加以泾、渭之流溉其舄卤,郑国、白渠灌浸相通, 黍稷之饶,亩号一钟,百姓谣咏其殷实,帝王之都每以为居,未闻戎狄宜在此土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而因其衰弊,迁之畿服,士庶玩习, 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至于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以贪悍之性,挟 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备之人,收散 野之积,故能为祸滋扰,暴害不测。此必然之势,已验之事也。当今之宜,宜及兵 威方盛,众事未罢,徙冯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诸羌,着先零、罕并、析支之 地;徙扶风、始平、京兆之氐,出还陇右,着阴平、武都之界。廪其道路之粮,令 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戎晋不杂,并得其所,上 合往古即叙之义,下为盛世永久之规。纵有猾夏之心,风尘之警,则绝远中国,隔 阂山河,虽为寇暴,所害不广。是以充国、子明能以数万之众制群羌之命,有征无 战,全军独克,虽有谋谟深计,庙胜远图,岂不以华夷异处,戎夏区别,要塞易守 之故,得成其功也哉!

  难者曰:方今关中之祸,暴兵二载,征戍之劳,老师十万,水旱之害,荐饥累 荒,疫疠之灾,札瘥夭昏。凶逆既戮,悔恶初附,且款且畏,咸怀危惧,百姓愁苦, 异人同虑,望宁息之有期,若枯旱之思雨露,诚宜镇之以安豫。而子方欲作役起徒, 兴功造事,使疲悴之众,徙自猜之寇,以无谷之人,迁乏食之虏,恐势尽力屈,绪 业不卒,羌戎离散,心不可一,前害未及弭,而后变复横出矣。

  答曰:羌戎狡猾,擅相号署,攻城野战,伤害牧守,连兵聚众,载离寒暑矣。 而今异类瓦解,同种土崩,老幼系虏,丁壮降散,禽离兽迸,不能相一。子以此等 为尚挟余资,悔恶反善,怀我德惠而来柔附乎?将势穷道尽,智力俱困,惧我兵诛 以至于此乎?曰,无有余力,势穷道尽故也。然则我能制其短长之命,而令其进退 由己矣。夫乐其业者不易事,安其居者无迁志。方其自疑危惧,畏怖促遽,故可制 以兵威,使之左右无违也。迨其死亡散流,离逷未鸠,与关中之人,户皆为仇,故 可遐迁远处,令其心不怀土也。夫圣贤之谋事也,为之于未有,理之于未乱,道不 着而平,德不显而成。其次则能转祸为福,因败为功,值困必济,遇否能通。今子 遭弊事之终而不图更制之始,爱易辙之勤而得覆车之轨,何哉?且关中之人百余万 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处之与迁,必须口实。若有穷乏糁粒不继者,故当倾关 中之谷以全其生生之计,必无挤于沟壑而不为侵掠之害也。今我迁之,传食而至, 附其种族,自使相赡,而秦地之人得其半谷,此为济行者以廪粮,遗居者以积仓, 宽关中之逼,去盗贼之原,除旦夕之损,建终年之益。若惮暂举之小劳,而忘永逸 之弘策;惜日月之烦苦,而遗累世之寇敌,非所谓能开物成务,创业垂统,崇其拓 迹,谋及子孙者也。

  并州之胡,本实匈奴桀恶之寇也。汉宣之世,冻馁残破,国内五裂,后合为二, 呼韩邪遂衰弱孤危,不能自存,依阻塞下,委质柔服。建武中,南单于复来降附, 遂令入塞,居于漠南,数世之后,亦辄叛戾,故何熙、梁槿戎车屡征。中平中,以 黄巾贼起,发调其兵,部众不从,而杀羌渠。由是于弥扶罗求助于汉,以讨其贼。 仍值世丧乱,遂乘衅而作,卤掠赵、魏,寇至河南。建安中,又使右贤王去卑诱质 呼厨泉,听其部落散居六郡。咸熙之际,以一部太强,分为三率。泰始之初,又增 为四。于是刘猛内叛,连结外虏。近者郝散之变,发于谷远。今五部之众,户至数 万,人口之盛,过于西戎。然其天性骁勇,弓马便利,倍于氐、羌。若有不虞风尘 之虑,则并州之域可为寒心。荥阳句骊本居辽东塞外,正始中,幽州刺史毋丘俭伐 其叛者,徙其余种。始徙之时,户落百数,子孙孳息,今以千计,数世之后,必至 殷炽。今百姓失职,犹或亡叛,犬马肥充,则有噬啮,况于夷狄,能不为变!但顾 其微弱势力不陈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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