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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决定(5)

时间:2022-09-05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正在忙着的伙计们立刻满脸陪笑地向他解释,在这第一个箱子里只有半打香槟酒和“各种需要先上的食品”,如冷盘菜,糖果,太妃糖等等。至于主要的“必需品”,和上次一样,弄好以后立刻单独用另外一辆专门的马车送去,也是套三匹马的,一定会准时赶到,“至多只比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晚到一小时。”

    “不要过一小时,不许过一小时。太妃糖和牛奶糖尽量多放些。那里的姑娘们爱吃的。”米卡起劲地强调说。

    “牛奶糖多些就多些吧。可你要四打香槟酒干什么?一打就够了!”彼得-伊里奇几乎生起气来。

    他开始跟他们讲价钱,要他们开发票,争个不休。但结果也只省下了一百卢布。最后的结论是所供全部货品的价值不应当超过三百卢布。

    “见你们的鬼去吧!”彼得-伊里奇仿佛突然醒悟了过来似的嚷着说,“这同我有什么相干?你尽管乱扔你的钱去吧,既然是白挣来的!”

    “到这里来,经济学家,到这里来,别生气。”米卡把他拖进了店铺的后屋里。“他们马上会给我们开一瓶来的,我们来喝它几杯。哎,彼得-伊里奇,我们一起去吧,因为你真是个可爱的人,我就爱这样的人。”

    米卡在铺着一块肮脏桌布的小茶几旁的一张柳条椅子上坐了下来。彼得-伊里奇勉强安顿在他的对面,香槟酒马上送了过来。又问老爷们要不要吃蛎黄,“最好的蛎黄,刚刚运到的”。

    “滚它的蛎黄,我不吃。什么东西也不要。”彼得-伊里奇近乎发火似的悻悻说。

    “没有工夫吃蛎黄,”米卡说“也吃不下去。你要知道,好朋友,”他忽然感叹地说,“我从来就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毫无秩序的事。”

    “谁喜欢呀!开三打香槟给乡下人喝,对不起,这真有点叫人冒火。”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那种最高的秩序。我心里就没有秩序,最高的秩序。……不过,……这一切反正都过去了,犯不着再去追悔。已经晚了,那就见它的鬼去吧!我整个一生就是乱七八糟毫无秩序,现在该恢复秩序了。我是在说俏皮话,对么?”

    “你是在说胡话,不是俏皮话。”

    “赞美世上最崇高的人,

    赞美我心中最崇高的人!

    这首小诗是从前某个时候发自我内心的肺腑之言。这不是诗,而是泪,……我自己作的,……但不是在我揪住上尉的胡须的时候。……”

    “为什么你忽然提起他来了?”

    “真的,我为什么忽然提起他来?真是胡扯!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变得无所谓的。就是这么回事。”

    “说真的,我一直在想着你那两把手枪。”

    “手枪也是胡扯!喝酒吧,不用胡思乱想了。我爱生活,太爱生活,爱得太过分了,到了不知羞耻的地步。够了!为了生活,朋友,让我们为了生活干一杯。我提议为生活干杯!我为什么自满?我是卑鄙的,可是我对于自己感到满足。但尽管这样,我却因为我的卑鄙和自满而感到痛苦。我赞美造物,随时都乐意赞美上帝和他的造物,但是……应该杀死一条毒虫,免得它爬来爬去妨碍他人的生活。……让我们为生活干杯吧,亲爱的老兄!还有什么比生活更可贵的呢?没有了,没有了!为生活,为一位女王中的女王干杯。”

    “那就为生活也为你的女王干杯吧。”

    他们各自干了一杯。米卡虽然兴高采烈,而且感情洋溢,但同时却又有点忧郁。好象总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沉重心事梗在他的心里。

    “米莎……走进来的是你的米莎么?米莎,好米莎,你来,你给我喝了这杯酒,为明天早上金黄卷发的斐勃斯干杯。……”

    “你干吗要他喝!”彼得-伊里奇生气地嚷起来。

    “让他喝吧,就让他喝吧。我高兴这样。”

    “唉!”

    米莎喝了一杯,鞠了一躬,跑出去了。

    “他会记得长久些的。”米卡说。“我爱女人,女人!女人是什么?地上的女王!我很忧伤,十分忧伤,彼得-伊里奇。你记得不记得哈姆雷特的话:‘我真是忧伤,真是忧伤,荷拉修,……唉,可怜的悠里克啊!’①也许我就是悠里克。现在我是悠里克,以后就成了骷髅。”——

    注:①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中,当哈姆雷特在坟杨上见到已死的小丑悠里克的骷髅时所说的话——

    彼得-伊里奇听着,一言不发,米卡也沉默了。

    “你们这是只什么狗?”他看见角落里有一只好看的、黑眼睛的小哈叭狗,忽然用心不在焉的口气问那个伙计。

    “这是我们女东家瓦尔瓦拉-阿历克赛耶芙娜的小哈叭狗,”伙计回答说,“刚才她自己带来的,忘在我们这里了。一会儿得给她送回去。”

    “我也看见过这样一只,……在团里的时候,”米卡沉思着说,“不过那只狗的后腿坏了。……彼得-伊里奇,我想顺便问你一句:你生气曾经偷过东西没有?”

    “这是什么话?”

    “不,我是随便问问。比如从别人的口袋里,拿过人家的东西没有?我不是指公款,公款是谁都在捞的,你自然也……”

    “滚你的吧。”

    “我说的是别人的钱:直接从口袋里,从钱包里偷,嗯?”“有一次偷过母亲二十戈比的钱,那时候九岁,从桌子上偷的,悄悄儿拿了,紧紧攥在手心里。”

    “以后怎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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