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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残疆血战台南府 谋革命举义广东城(2)

时间:2022-06-01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曾朴 点击:


    话分两头。如今且说郑姑姑久住番中,熟悉路径,随你日光不照处,也能循藤跳石,如履平地。不一刻,已赶回了郎娇社自己家里,招集了她的心腹女门徒,有替她裁缝的,有替她烹调的,有替她奔走的。备了十坛美酒,十桌筵席,又请了许多同社的番女。那队长见她这样的高兴忙碌,居然深信不疑。到了结婚那一天,家中挂灯结彩,小番女打着铜鼓,吹着口琴,当做音乐。满屋陈列着四季锦边莲等各种花卉。日到中午时候,一排军乐队和一班肩襚辉煌、袖章璀粲的军官,簇拥了扬扬得意的队长进门。推了两位年长的做了证婚人。郑姑姑穿了极美丽的日本礼服,就在大厅上举行了半中半日式的结婚典礼。黄昏将近,厅上已排开了十个盛筵。筵上鲜果罗列,最可口的是味敌荔枝的襚果,其他如波罗蜜、梨仔芨、王梨、芭蕉果、椰子、槟榔、甘马弼等,不计其数。肴馔中,有奇异的海味、泥鱑、乌鱼之外,又有蚊港的蟳虾,坑子口的蚶螯和蚝螺,样样投合日人的口味。络绎左右的,又都是些野趣横生的年轻番女。那些日军官刚离了硝烟弹雨之中,倏进了酒绿灯红之境,没一个不兴高采烈,猜忌全忘。队长则美人在抱,目眩魂消,不知不觉地和大家狂饮大嚼起来。酒过数巡,陡见满堂的灯烛逐渐熄灭,伺候的番女逐渐减退。大家觉得有些诧异,互相诘问,人人都道腹痛如裂,正要质问郑姑姑。郑姑姑出其不意,已袖出匕首,直洞队长之胸,立时倒地;拔出刀来,顺手又杀一人。其余番女各持兵器,从暗中窜出,逢人便斫。日人都徒手袒露,无可抵御。众人想夺门而走,谁知前后门都落了大闩,锁上铁锁。日人无奈,只好应用他国粹的柔术来抵敌。郑姑姑率领了一大队亲练的蛮学生,刀劈枪挑,杀人真如刈草。一刹那间,死尸枕藉满庭。即不受刀枪刺死的,也都中毒死了。这一场恶战,大约来赴宴的百余人,没有一个幸免。那时忽听西北方凹底山边枪炮声一阵紧似一阵,郑姑姑知道她放射流星的效力,吴彭年军队已响应了。门外知风的日兵,也围得铁桶般的剧烈撞击。郑姑姑忙收拾了屋内和场上纵横倒毙的日人身上许多枪弹,分配给众番女,高声喊道:‘我们的死期到了!一样的死,与其在此等死,不如冲出去战死!’大家同声附和。郑姑姑举起一块大石,打破边墙,率领了众番妇,长枪短铳,和着铁镖弩箭,一窝风地向日兵聚集处杀去。日兵正集中在攻门,没有提防到一大群见人即噬的雌狼在外面反攻,一时措手不及,等到转身抵御,已经成了肉搏的形势,火器失了效用。虽然杀伤了不少番女,究竟大和魂的勇猛,敌不住傀儡番的矫捷。还有郎娇社全社的番壮,一齐舞动蛮器,旋风似地卷来,只好往下直退。退到太甲溪相近,恰遇到吴彭年和林义成也率了大队,在凹底山冲下。郑姑姑和吴彭年合在一起,奋勇追奔。日兵本备下渡溪的船只,一到溪边,都争先上船,慌乱之际,落水和中弹的不计其数。数百只船舰正载着逃军荡到中流,岸上的追兵和船中的败兵还不断地矢弹横飞。忽地上流头顺着风淌下无数兵船,枪炮纷来,向日船中腰轰击,顿时把日船打得东飘西荡,不成行列。吴、林等在火把光中看时,只见来船船头上站着个伟丈夫不是别人,正是徐骧。全军中人人惊喜狂喊,都说是徐义士显灵助战,立时增加百倍的勇气,没个人不冒死向前,竟夺得许多渡船,把日军一直驱迫到海边,方始收兵回来。等到吴、林两人渡过太甲溪,忽不见了郑姑姑,番女们都四处奔驰的寻觅她们的贤师。吴、林两人忽在太甲溪的一个小湾水滩上,瞥见郑姑姑满身血污地横躺在砂土上,旁边坐着在那里掩面号哭的,正是大家认为已死的徐骧。义成跳上去问道:‘咦!徐统带你怎么没有死,倒在这里,郑姑姑怎么反死了呢?’徐骧呜咽道:‘我在猴闷溪断了藤,抓住了藤没脱手。幸遇到郑姑姑巡山看见,她救了我的性命,并且许我下山,设谋杀敌。谁知她的计成了功,她可在争渡时胸腹中了敌人的两弹,我竟眼睁睁看她死去,没法救活,这未免太惨伤了!’于是大家才明白这次战胜的首功,全是郑姑姑一人。大家都洒泪赞叹,不用说,第二天就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丧仪,全军替她缟素一天,把她葬在大冈山的龙耳瓮。这个捷报申报到刘永福那里,自然更增了徐骧和林义成的信用。虽然后来还是刘通华怀恨背叛,到了七月中,利用大帮土匪,造了大营哗溃的谣言,吓跑了新楚军统领李惟义,牵动前敌,袁锡清战死。日军仍袭据了太甲溪,进攻彰化。刘通华又导匪暗袭八卦山,破了彰化,吴彭年也殉了难。日军连陷云林、苗粟二县,进逼嘉义。当时和日军对垒的,只剩徐骧和林义成两人,还屡次设伏打败日人。然日军大集,用全力攻台南,徐骧和林义成相继中炮而亡。从此刘永福孤立无援,兵尽饷绝,只得逃登德国商轮,弃台内渡了。但至今谈到太甲溪一战,还算替中国民族吐一口气,在甲午战争史上最光荣的一页哩!不过大家不大知道罢了。”

    肇廷讲完这一大篇的历史,赤云先叹了一口气道:“龚璱人《尊隐》上说的话真不差,凡在朝的人,恹恹无生气;在野,自多任侠敢死之士。不但台湾的义民,即如我们在日本遇到和弢天龙伯在一起的陈千秋,也是一个奇怪的人。”被赤云这句话一提,合座的话机就转到陈千秋身上去了。又谁料知己倾谈,忘了隔墙有耳,全灌进了杨云衢的耳中。正和皓东在动问那大姐阿毛,忽然相帮送上皓东家里来的一个广东急电。拆封一看,知道是党里的商业隐语密电。皓东是电报生,当然一目了然。电文道:

    大事准备已齐,不日在省起事,盼速来协谋。

    当下递给云衢看了,两人正格外地高兴。倏地帘子一掀,一阵莺声呖呖地喊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干得好事!”两人猛吃一惊。正是:

    血雨四天倾玉手,风雷八表动娇喉。

    不知来者何人,下回再来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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