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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第一卷 第三部 第04节)(2)

时间:2022-05-26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点击:


    “她为什么要嫁人呢?”他想,“想必是个不幸的女人。你看,丽莎嫁给安德烈(目下似乎很难找到更好的丈夫),她满意她自己的命运么?谁会出于爱慕而娶她为妻呢?她长得难看,又笨拙。有人准会为了关系和财富而娶她为妻的。难道就不能继续过处女生活吗?那更幸福啊!”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公爵一面穿衣服,一面这么想。可是那个束之高阁的问题却要求立刻加以解决。瓦西里公爵把他的儿子带来了,很明显是有求婚的打算,也许就是今天或明天要求率直的回答。名望和社会地位还不错。“好吧,我就不反对,”老公爵喃喃自语地说,“但愿他配得上她。我们要看的正是这一层。”

    “我们要看的正是这一层,”他大声地说,“我们要看的正是这一层。”

    他像平日那样,迈着矫健的脚步走进客厅,飞快地向众人扫了一眼,他看见矮小的公爵夫人的一件换了的连衣裙、布里安系着的绸带、玛丽亚公爵小姐的难看的发式、布里安和阿纳托利流露的微笑、他自己的公爵小姐在众人谈话中的孤独。“她打扮得像个蠢货!”他愤恨地朝女儿瞟了一眼,心里想了想,“毫无廉耻!他根本不想和她交往!”

    他走到瓦西里公爵面前。

    “啊,你好,你好,看见你,我真高兴。”

    “为了看看好朋友,多绕七里路也不嫌远,”瓦西里公爵开口说道,像平常那样,他说得很快,充满自信,而且亲切。

    “这是我的第二个儿子,请您垂爱照拂。”

    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公爵望了望阿纳托利。

    “好样的,好样的!”他说道,“喂,你来吻吻我吧。”他于是向他伸出面颊。

    阿纳托利吻了吻老头,好奇地、十分冷静地望着他,等待着,看他父亲的怪脾气会不会马上发作。

    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公爵坐在他平常坐的长沙发角上,替瓦西里公爵把安乐椅移到自己身边,指了指安乐椅,便开始询问政治事件和新闻。他仿佛聚精会神地聆听瓦西里公爵的讲话,但又不停地注视公爵小姐玛丽亚。

    “这么说,是从波茨坦写来的信吗?”他重复瓦西里公爵最后说的一句话,忽然站立起来,走到他女儿面前。

    “你为客人们才这样打扮,是吗?”他说道,“好看,很好看。客人们在场,看见你梳个新颖的发式,我却要在客人面前告诉你,未经我许可,你以后不得擅自改变衣着。”

    “monpeve,①这是我的罪过。”矮小的公爵夫人面红耳赤,为她鸣不平——

    ①法语:爸爸。

    “随您的便,”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公爵说道,在儿媳妇面前并足致礼,“她用不着丑化自己,本来就够丑的了。”

    他又坐到原来的位子上,不再去理会给惹得双眼流泪的女儿。

    “对公爵小姐来说,这个发式倒是很合适的。”瓦西里公爵说道。

    “啊,老兄,年轻的公爵叫什么名字?”尼古拉-安德烈伊奇把脸转向阿纳托利,说道,“请到这里来,我们谈谈,认识一下。”

    “是开始娱乐的时候了。”阿纳托利想了想,面露微笑,在老公爵身边坐下来。

    “听我说,我亲爱的,据说您是在国外接受教育的。我和您父亲不一样,教我们识字的是个教堂的执事。我亲爱的,请您说给我听,您今儿在骑兵近卫军供职吗?”老头子靠近阿纳托利,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问道。

    “不,我已经调到陆军来了。”阿纳托利答道,勉强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

    “啊!这是件好事。我亲爱的,怎么样?您愿意为沙皇和祖国效劳吗?目前是战争时期。这样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应当服役,应当服役。上前线,怎样?”

    “不,公爵。我们的兵团出动了。可我只是挂个名。爸爸,我在哪个编制内挂名呀?”阿纳托利放声大笑,把脸转向父亲,说道。

    “干得挺不错,挺不错。我在哪个编制内挂名呀!哈——

    哈——哈!”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公爵笑了起来。

    阿纳托利的笑声更响亮。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公爵忽然皱起了眉头。

    “也好,你去吧。”他对阿纳托利说。

    阿纳托利含着笑意又走到女士们跟前。

    “瓦西里公爵,要知道你是在国外培养他们的,是吗?”老公爵把脸转向瓦西里公爵时,说道。

    “当时我尽力而为,我告诉您,那里的教育比我们的教育办得好得多。”

    “是啊,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什么都要按新方式来办理。

    英俊的小伙子,棒小伙子!喂,到我那里去吧。”

    他挽着瓦西里公爵的手,把他领进了书斋。

    瓦西里公爵和老公爵单独留下来之后,他马上向他表明自己的意向和希望。

    “你竟以为,”老公爵气忿地说,“我把她留在身边,不能和她断绝往来吗?有人会这样想象!”他怒气冲冲地说。“即令是明天分手我也不在乎!我告诉你的只是,我要熟悉女婿的情形。你知道我的规矩:一切都直言不讳!我明日在你面前来问问,只要她愿意,就让他多住些日子。让他多住些日子,我看个究竟。”公爵气呼呼地说。“让她嫁出去,我横竖一样。”他用他和儿子离别时常用的刺耳的嗓音喊道。

    “我率直地告诉您,”瓦西里公爵说道,那腔调就像一个狡猾的人确信他在交谈者的洞察之下用不着耍滑头似的。“您真是把人看透了。阿纳托利并不是天才,却是个诚实而善良的小伙子,挺好的儿子和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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