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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慰藉

时间:2023-03-2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葛闪 点击:
  门铃响了。我打开门。一个40岁上下的男人宛如一尊石像般站在门外。看到我,呆滞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抹光彩。他把手里的水果朝我手里一塞,然后便跪倒在我面前,哑着嗓子说:“医生,谢谢您!”

最好的慰藉
 
  他这次前来不是感谢我的医术——因为我没能将他9岁的儿子从鬼门关里给抢夺回来。
 
  当医生已有20余载,在我面前跪下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有上百人,他们或是跪求我救其性命,或是表达对我的感恩。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两个月前的一天,他来城里卖水果,便把儿子也带在了身边。可是就在城区里,他的儿子被一辆侧翻的渣土车压在了车下。
 
  孩子送到医院时早已人事不知。孩子的父亲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住院要交钱,手术也得要钱,他马上哆哆嗦嗦地把身上的几千元钱取出来,还告诉我们,放心,只管手术,钱他有的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绝没有任何虚夸的成分。只是他不知道,手术、治疗的花费会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手术做完后,我们不得不告诉他:手术费、住院费、医药费等每天都要交多少钱,我注意到,每说到一个项目的花费时,他的眼神里就流露出揪心似的疼。但疼瞬间转变成决绝,他斩钉截铁地说,尽管治,钱他有办法!他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负责他孩子病情的每一个医者的心。
 
  当他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完,把所有能筹到的钱都筹来却发现仍然不够时,他立即就傻愣住了。久久地,他才问了一句:“不是说医院都是仁慈的吗?为什么就不能帮穷人免费治疗呢?”我们无言以对。看我们沉默,他叹了一口气,说:“没事,我回家卖屋去!”
 
  男人把用自己所有积蓄建成的楼房卖了,换来了十几万元钱。不过,这次没有花完。他的孩子因为伤势过重,又加上感染而引起的并发症,最终还是离开了人世。
 
  孩子去世那天,我们原以为他会号啕大哭,肝肠寸断。但当我们向他宣布孩子的死讯的时候,他只是呆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瘫倒在地,一脸木然。过了好久,他才爬起身来说:“谢谢!”这两个字冒出来的时候,连我在内,病房里的四个医生都潸然泪下,任由眼泪一滴接一滴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孩子去世后没几天,他打听到了我的家庭住址,便买了点水果来看我。说是看我,其实是为了感谢我。他解释,怕在医院里送我水果,让人家看到了不好,所以才到了我的家里。他说,医生,你是个好人,孩子的命是老天注定的,谁也怨不得!我们谈不上认识,您却能为一个陌生的我的孩子掉眼泪,辛苦您了!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刚经历丧子之痛的他,没有怨恨医者,没有责怪命运,却在心里谨记他人为他儿子流下的泪水,这泪水也许对于他来说,是最高的礼遇和最好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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