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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四


更新日期:2015-05-03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九月,康权给老同学明玥把小孩转学的事办妥了,而且一步到位,被安排到了一个重点班里。明玥感动地拿出了三千块钱,要康权找机会送给自己的姑夫,以示谢意。康权怎么也不收,说收了这钱就好象自己是个皮条客一样,不叫个东西了。明玥只好做罢,只是心里不安,便老话重提,一定要请康权吃顿饭。
明玥说:“饭你总得让我请吃一顿吧。要不然,你不是皮条客,我就成了个贼娃子。你解脱了,我背上了,这样也不对吧。你说对不对?”康权心情当然好了,只是有点难为情,又有点小孩子心理,便说:“说对也不对。我背上了是一种罪,你背上了是一种压力,只要你把这种压力转换成动力,让娃娃学有所成,到时不是更好吗。”明玥说:“那你总不能让我无所做为吧。”康权玩劣地说:“你多心了,套一句我们在酒场上的话,咱们俩个谁跟谁啊!”明玥说:“我当然会多心了,请你我是诚心的,你看着办吧。”
康权的心理其实很矛盾,又想又不想接受老同学的宴请,想是一种感情的盼望,不想是怕一种美好就此失去,有点混沌难测。明玥的心是真的,在她的眼里,康权这个同学不仅仅是同学,还包含着一份昔日无论成败,但曾为之心动过的回忆,再说人家能如此热心为自己办这档子事情,不略表酬谢,怎么也说不过去。
明玥含嗔带怨说:“你真好意思拒绝一个女同学这么下情的邀请。”康权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作态,只是为一生中还能给你办一件事情,而且办成了高兴。这种感觉太好了,我不想破坏,想把它永远保留在心里就行了。”明玥说:“你好自私哟。”看向康权的目光里就多了一种凝视。康权笑着说:“没办法,面对你,我只好自私点吧。”明玥天真地问:“为什么?”康权幽幽地说:“这么多年,你在我的心里面一直没有变,还是那么的青春,那么的嫣然。咱们虽然见面不多,你虽然也有了许多的变化,可我全都好象熟视无睹,全都依然当年,你说怪不怪。”明玥脖子一拧恼了一下说:“烫我傻瓜呢。”康权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发誓说:“不是,我若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明玥就有点激动了。
康权最终还是接受了明玥的盛情,只是在她的两种选择中,选择了两人独处小坐的提议。对于明玥所言的另一种方式,比如请上七、八个老同学,欢聚中热热闹闹地乐呵一下的心意,他觉得一则太过破费;二则太过张扬,三则呢在那种场面上,大家互相之间属于心灵上的东西太少,更多的全都是嘴吧说与吃的快感罢了。他选择了两人独处,实在还有一份渴望回归过去,重温并了然一下当年两人不能玉成的深刻原因。这可以说是康权自私心理中的另一个小小的心眼。
那天,康权任由明玥安排,两人最后来到了一处小巷深处的非常幽静的小饭店,在一位半老徐娘的老板娘的会意的安排下,坐进了一间有八平米大小,装饰着皮制画作和饰品的小雅间中。由于时近黄昏,桔黄的灯光一亮,小雅间里的气氛和格调顿时充满了温馨和典雅。
明玥说:“这里我曾经来过两次,环境挺不错的,饭菜也家常又实惠。”康权笑说:“女同志心细,往往能发现曲径通幽之处。不像我们四处乱窜,有时在猪窝里也能喝进吃进东西。”明玥说:“没办法,你知道我有洁僻,脏乱差的地方不要说吃东西,呆一会就气短,活受罪。”康权无心地说:“我老婆也有这毛病。”话一出口,自己觉得没趣了,窘迫地瞥了一眼明玥,发现她正忙着要菜单,并没在意,忙补拙似地说了句:“明玥,两个人吃饭,铺张不是我所愿啊。”
康权看着墙壁上的一幅名为《泉》的油画,画中一位身材颀长的女子,裸上身,挺**,掩臀部,玉双腿,擎一个盛水的瓷灌,微笑中充满了庄重和高贵。通幅画作之中不见一滴水,却以泉命名,作者之精妙构思与想象何其丰富哉!脑海里的这一个哉字的感叹,让康权意识到自己咬文嚼字的毛病今天还没开场就露头了,一定要注意。
明玥一双明眸看着康权说:“咱们喝点白酒,还是说喝点红酒?”康权洒脱地说:“你说呢?”明玥狡黠地一笑,说:“今天你是上帝,我是奴仆,当然要听你的了。”康权说:“哎呀,这可不敢当。”完了,又兴奋地说:“这么多年,温吞吞的人生都快让人淹淹一息了,今天你要是肯舍命一陪,我当然想喝点白酒,图个火热激烈呗。”明玥下了决心说:“行,就喝白酒。不过,喝什么酒,喝多少你得听我的。”康权说:“能上头的二锅头就不错。”明玥说:“看看,我话音没落,你就犯规了。”康权鼓腮而笑不作声了。
酒上来了,却是一瓶古色古香瓷瓶汾酒。三道绿色而又素淡的下酒菜也上来了,两个精致的玻璃高脚杯,在斟上透明的酒水之后,更是亮如水晶,玲珑剔透,银光自射。
康权说:“明玥,这酒要的高档了,没必要。”明玥说:“比起你帮我的大忙来说,这能算什么呢。”康权说:“你也违规了,咱们今天不能提那档子事,行吗?”明玥嫣然一笑说:“行。还有什么不能提,你尽管说。”康权嘿嘿笑说:“其余的什么都不限,当然了,越是当年的越好。”明玥抿嘴眯眼,用一种略含娇羞的神情说:“那你可要小心我给你忆苦思甜着。”康权说:“不怕,苦已经是往事了,甜才是今天和明天。我不怕,我等着看你怎么忆苦思甜呢。”
两个人泛泛而谈中,明玥还是坚持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康权自觉很绅士地寒喧着。直到酒开始一点点渗入了血液中,两人的交流才有了新的灵气。康权几次强迫自己大胆地去观察近在咫尺的明玥,又总是在明玥微有动作中慌乱地溜开了目光。明玥的脸色晕出了红色,眼神里有了迷离的光泽,她投向康权的目光显得那么的自然和镇定,俨然面对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家人一样。这让康权多少有点不解,也有点失望。
康权奇怪地说:“当年你可是滴酒不沾,而且还非常讨厌喝酒的人。”明玥理了一下额发,略歪了歪头说:“都二十多年了,你还记得?”又说:“人当然都在不停地变化着。当年的你可是个很牛气的小伙子,而我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女孩。现在的你是个拉家带口的父亲,我呢,是个人生半老的黄脸婆了。”康权说:“是啊,就跟白驹过隙一样,还没感觉到什么,咱们就都开始变老了。”明玥说:“你们男人还不觉得什么,最明显的是我们女人。”康权说:“那你说错了,男人其实比女人更憔悴。”他本想继续说一下这个话题,又觉不妥,便顺口打住了。
过了一会儿,明玥才开始解释自己的喝酒问题,说:“其实,我喝酒是因为我们娃他爸喝酒的原因。看见他把这东西当命一样,醉了后就跟死了一样,做了错事就跟无事人一样,我不相信人酒后就会变成这么一种状况,有一回也赌气喝醉了一次,结果除了难受什么也没感觉到。自那以后,我就学会了喝酒,只是很少量罢了。”康权理解地点着头,试探性地问说:“你丈夫醉死时你在跟前吗?”明玥木然地说:“我不在,正好出差了。”完了,又有点痛恨地说:“也许我在家里,他就死不了。他是自己醉酒过量,窒息死亡的。”康权说:“人喝多了酒,其实只是追求一种短时间的热烈,就好象吸毒人追求的飘渺感一样。归跟结底,还是精神空虚的原因在做祟。我现在也快成酒鬼了,前一段时间还住过一次院呢。”明玥说:“我听说了,原想去看一下你,犹豫再三才没有去。”康权故意问为什么?明玥说:“因为你是个男人,而我是个……。”两人一时说的有点沉重起来。
杯里的酒一点点被喝掉了,然后再从瓶里续上。明玥喝得很主动,一点也不让康权,人也变得跟平时不太一样,言语和行为上有了一种直率和热辣劲。康权觉得有点陌生,在他的心目中这位老同学,可是个腼腆、文静、很淑女的女孩子。现在的她还是当年的她吗?
康权提起了当年的事,说:“我一直搞不明白,那时候为什么你就嫁了别人,而不是对你最痴心的我?”明玥苦笑一声说:“这其实都是命运在做祟,就像你跟你妻子结合是一个道理。”康权说:“你答非所问。”明玥说:“是吗,你真的还对当年的事感兴趣?”康权说:“当然了,一直耿耿于怀,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明玥说:“我和我爱人两家老人其实都很惯熟,我们呢,傻傻的、稀哩糊涂的、也没想清楚是为啥就找成了。”康权怀疑地说:“就这么简单?”明玥说:“后来我想明白了,主要原因是他爸是我爸的领导。要不然,故事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康权若有所悟,又若有所思说:“这就对了。”
明玥给出的答案让康权多少有点伤感,他说:“你知道吗,当年你可是我魂牵梦莹的神女。想你的时候,我都跟个神经病人一样,茶饭无味,虚梦连篇,连点年轻人的生机都没有。你知道不,有一回我在你们家平房的前前后后转悠了半晚上。当时还想着当一回入室行窃的贼,好在,胆子小了点。要不然真不知道会咋样呢。”明玥有点惊讶,说:“真的?”跟着莞尔一笑说:“我们家当时可是养着一条大狼狗,你没进去是对了。”康权接口就说:“你们家的狗其实已经让我喂熟了。它不会咬我的。”明玥“哪”了一声,陷入了沉思,半天才歉意地说:“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不你。”康权摇着头说:“你错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明玥就带出了年轻时的神情,单纯地瞅着康权,等待下文。康权像个无赖一样说:“我只是想问你,当时究竟喜欢没喜欢过我。”明玥有点恍惚,迟疑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我记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还是非常开心的。”康权说:“仅此而己?”明玥有点怯怯地说:“当然,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你们家的情况我父母了解过。”
康权一下子怅惘的没了酒兴,明玥的解释道出了自己当年爱情被割裂的又一主要原因。明玥敏感出了康权的变化,有意使他从这种历史的颓丧中游出来,转入自己今天的主诣意思上。于是话题峰回路转,两人说开了婚后的事。
明玥说:“我们娃他爸那个人还不错,就是喝酒没个界线,逢场必醉,醉了就成魔鬼了。”康权说:“结婚以前他就是这么个人?”明玥摇了摇头说:“不是,是干上单位的后勤工作后。后来,因为喝酒误事换了工种,可毛病已经养成了。”康权说:“那怕是酒精中毒了?”明玥说:“也许吧”反过来问说:“你呢?”康权感慨说:“我们的生活可以说是万语千言,不外乎糖甜盐咸。”明玥说:“太会省略了。不老实,滑头。”康权说:“真的,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平淡如水的连续。”说完,两人沉默了一片刻。
还是明玥主动说:“他走了以后,孩子跟我生活了一年多,他爷爷奶奶家就这么个单苗,又住的离那边的学校近,跟我把孩子要过去。我倒也省心,一个人单独过,现在早都习惯了。”康权端了酒杯把玩着,兴趣地说:“你不怕藏之深闺,孤芳自赏,眼看着老之将至吗?”明玥说:“老了就老了吧,谁又能咋样。”康权说:“那就太可惜了。”明玥眄了一眼说:“那怎么办?要不你给我想个办法?”她想起了那天关于介绍对象的说法。康权沉吟了一下说:“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嫁接法,一个是冰冻法。”话一出口,自己先笑了,说:“为了革命,你还是嫁接了吧。那样就可以爱人,同时被人爱。”明玥毕竟也是过来人,随口说:“那就嫁接吧,你给寻个枝子。”康权一本正经说:“那好,讲条件吧。”明玥说:“条件是你先喝半杯酒,我才说。”康权举杯而饮,然后洗耳恭听。明玥说:“你听着,个头要像你一样高,人要跟你一样好,不求钱多钱少,只求白头到老,你有这么个人吗?”康权心如明镜一样,嘴上却叹息说:“你这是逗我呢。”
那一刻,康权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哥们孟达,只是一转念便被否定了。两人的个性实在不配,而且,这样一个与己有缘而无果、如今气质仍然令人心动的老同学,难道真就让她再一次牺牲在某一个“脏男人”的名下。这绝对不行的,康权的感情深处硬愿她像现在一样,藏于深闺中,哪怕供自己想象也是美好的。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自私,可当年她为了条件嫁给别人的时候,难道说她不也曾自私过。转而,康权在心里苦笑地想,自己这般挖空心思又为了什么呢?人家也许不定什么时候,就嫁了张三或李四,自己的一厢情愿又能起多少作用呢?
这样想的时候,康权目光现出了一丝漂移,脸上的表情毫无掩饰地流露出了热望与失望的恍惚的转化。坐在咫尺对面的明玥发现了,只是没有追问罢了。
一瓶高度数的五粮液酒被两人喝了多半瓶,康权的量当然要大一些。两人都有点醉态,康权还想喝,被明玥阻止住了。两道精致而又特色的菜,让两个多少忘了年龄,忘了现实的昔日恋人,寻到了一丝比菜更有味道的味觉。
康权近乎醉了,说:“明玥,说一句悲哀也罢,或者说是光荣也罢的话,自从结婚以后,你是我唯一单独处过,并喝了这么多酒的女性。”明玥说:“为什么要说呢,我相信你的。”康权说:“今天的感觉真好,只是咱们不能就在这坐一晚上?”明玥在酒意的薰蒸之下说:“你不怕,我也不怕。”康权嘿嘿乐着说:“别逗了,还是我送你回家吧,然后我自己再回去。”明玥说:“我家就在跟前,我自己回去吧。”康权说:“这是一个绅士必须的责任。”
两人出到户外,走在了灯光幽幽的小巷中,两边的绿树透出光色的层次,有自行车溜了过去,有悠闲的行人走在光色与光阴里,影子被灯光拉长,又被灯光收起。有点陶醉,又有点飘飘然的康权,一路护送着明玥,来到了她所说的还有一段距离的住处。
明玥指着一处小区中的一栋楼房说:“我到了,你离家反而远了。”康权妙趣地回说:“你的心还有距离,我的心已经没距离了。”明玥说:“你挺会说话的,当年怎么会那么笨呢?”康权说:“没办法,当年我吃了哑巴亏,后来决心刻苦锻炼,才磨成了今天的这么一张烂嘴。”明玥快乐地笑着问:“你怎么锻炼的?”康权说:“一方面猛读书,一方面猛喝酒,两者一结合,妙语就出来了。”黑暗中,明玥轻柔地嗔说:“又是一种歪门邪道的理论。”
到了明玥居住的楼下,因为没了外灯的光照,只是些户家窗户里渗出的光线,让院子里比刚才的小巷暗了许多。明玥和康权两人一下子没了话,只是相对站着。
后来还是明玥打破了僵局,小声说:“我就住在二楼,你都送到楼下了,就请回家里坐一会吧。”康权矛盾着,心跳如鼓。他因酒,因情,因矛盾,因兴奋,结巴地说:“算,算,算了吧。”明玥逗说:“怎么,怕了?”康权说:“不是,我喝多了,怕打扰了你的清静生活。”明玥说:“你已经打扰了。”康权有点糊涂地说:“真的?”明玥说:“当然是真的了。”康权鼓了一下心气说:“那好吧,我就深入虎穴一次。”明玥反驳说:“我这里又不是集中营。”康权忙说:“错了,我是说就到仙境里游历一次吧。”
明玥的屋子约有一百多平米,室内的布局宽敞中又很简约,墙壁上贴了带花纹和图案的壁纸,腰墙用水曲柳板装饰出来,客厅的顶子也装衬了一些很工艺的图案,一盏吸顶的圆盘灯,统领在屋子正中的顶上。再看家中的家具,也多是深色一体的,摆放到位,收拾整齐,在灯光的辉映下,亮出了洁净的光泽。两间卧室的门半掩着,内中是怎样的一种格调,从亮快的客厅的角度就难看清了。
明玥把康权礼让到了沙发上,又倒了一杯清茶端过来说:“你先坐一下,我去换一下衣服。”康权看着自己脚上不太干净的皮鞋说:“我是不是也得换一下拖鞋?这么干净的家,让人不好落脚了。”明玥说:“你真当我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灵幻仙境啊。”康权说:“我现在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呢。”明玥说:“那你就做吧。”说着穿了拖鞋,有点飘摇地进了那间大卧室。
康权打了个酒嗝,醺醺然地审视着老同学、一个寡妇的家。说实话,他没有看到半点的落败和随便,一切都那么的有条不紊,充满了一个女人智慧的结晶。康权有点犯晕的大脑想不明白,她这样刻意布局的家,其人生的精神支柱会是什么呢?是爱好?还是说为了他的儿子?或者另有原由?康权的目光就飘向了那间被掩紧了的卧室门。
明玥从卧室里换了衣服出来,却找不到康权的影子,见卫生间的门紧闭着,心想人可能正在里边。她开始把家里的藏品酒往出拿,还从冰厢中取了一些留存的水果和饮料,又到厨房切了一块下酒的熟冻肉端出来。奇怪,半天过去,卫生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明玥隔了门问了两声,也没有回应,正在疑惑间,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康权打来的,说他已经送的佳人归,现在正走在回自家的路上。两人简略地互嘱了两句,康权道了声谢谢和晚安之后,无语了一会儿就挂断了。明玥长时间的握着已经断号的手机,眼泪情不自禁流的满脸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