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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哑巴篇 第三章


更新日期:2022-12-03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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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放下老蔫儿咱再说我这帮狐朋狗友们。在医院里我住了整整一个月,这期间大伙还真都没闲着。以李斌为首的几位,开始各显其能地打探老哑巴的底细背景,包括老哑巴身边有几个死磕的朋友,以及老哑巴的势力范围,等等。撒出眼线耳目去打听有关老哑巴的各种线索,然后再汇总分析,这是李斌身边的鹅毛扇军师老三的一贯处事作风。知此知彼,百战不殆,不打无把握之仗。咱重点的要说小石榴,小石榴一般都是在我和李斌他们一块玩儿的时候才跟众人聚在一起,只要我不在李斌身边,小石榴是不屑跟李斌他们相处的。所以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小石榴一直单独行动,就在每天放学后,他骑着他三姐的二六自行车,穿梭往返于城里到西头的大街小巷。小石榴和李斌他们对于寻找老哑巴的切入点不一样,小石榴更直接、更尖锐,他要直接找到老哑巴的所在地——他家的住址。石榴身藏一把小七寸刮刀,自己心里有数地盘算着——如果碰到老哑巴走单,便趁其不备突然下手,如果他身边有人就从后尾随,找到他的家在哪儿,平时在哪儿落脚。只要不是迫不得已,石榴一般是不开口打听老哑巴的行踪的,他怕走漏了风声,当有人打听老哑巴的事儿一旦传到老哑巴本人的耳朵里,他就会有所准备了,以后也不好下手办他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枉费石榴的一片苦心,在一个晚上,石榴觉得肚子里有些饿了,便把车停在了路边一辆卖煮乌豆的三轮车前,想买两毛钱的乌豆垫一垫,就在他掏钱付款的时候,后脑勺儿被人打了一个脖溜儿。石榴一缩脖子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爸的一个老酒友来买下酒菜。石榴是小辈儿自然不敢怠慢,赶忙拜见寒暄。这酒友也是有外面儿的人,一看自己的老酒友的儿子在买乌豆对付吃食,便把石榴叫到旁边的一间烧卖馆里坐下,要了几个小菜和石榴俩人对饮起来。这酒痞要是喝起酒来自斟自饮是没意思的,身边坐着个人,甭管他是干什么的,多大岁数,什么身份地位,只要是你坐那儿跟他一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你便成了他吹牛掰的对象。石榴他爹的这位酒友自然也不例外,要说石榴比他小了一辈儿,你得有点长辈的尊严脸面不是?不然!酒席面儿上无大小,坐在一块儿了就都是酒友!这老酒友自恃年长,开始云山雾罩地酒壮人胆了。在这个时候石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打听一下认识老哑巴吗?毕竟这是在西关街,有可能老哑巴就在这一块儿住。谁知道这不问则已,无意这么一问,好嘛!居然将老哑巴的家境、身世、现在、过往问了一个底儿掉,这可真应了那句话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老哑巴的家境身世什么的咱先不聊了,以后会涉及,最重要的是石榴在他爸的酒友嘴里得到了几个最重要的信息,咱得简单说一下。第一,老哑巴在他家门口的一个印染厂上班,而且还是三班倒。第二,老哑巴喜好泡澡,在厂里的澡堂子洗不舒服,每天有空,他还得到家门口的一间公共浴池去泡澡。第三,老哑巴一般身上不离他的那把剔骨刀,在他的刀下已经有好几个人残了,可谓下手极其狠毒不留情面。第四,也是最关键的一条,老哑巴的家在哪儿是彻底打听清楚了,他家住的是一间独门独院,家里一般只有他老娘在家。有这几条就足够了,石榴用心地把这几条一一记在心里后,看到他爹的那位老酒友已经喝得差不多到位了,往嘴里扒拉了几个烧卖就告别了那位伯伯,扭头回家了。

    李斌那边也打探出来了几条有关老哑巴的信息,据说老哑巴在把我办了之后,并没有完全罢手,因为我劫他帽子那天还有几个人在场,老哑巴认为这是一个团伙,他要把脸儿正过来,就一定要跟这帮人比画一下!老哑巴在一段时间内一直叫嚣着要灭掉城里的所有玩儿闹,以后我老哑巴再去城里,不能看到任何一个玩儿闹,否则他见一个废一个,见两个毁一双!真可谓狂妄至极了,这不典型的说大话压寒气儿吗?李斌和老三一商量,这坏门儿就来了。老三一拍桌子,大声说:“太好了,咱还就怕他不敢吹这个牛!在场的所有人,你们可都听好喽,立马把老哑巴这话给我添油加醋地传出去,让城里所有的玩儿闹们都知道他老哑巴放出了这句狂言,老哑巴要让城里的玩儿闹绝迹。哈哈,这你妈不是嘴给身子惹祸,这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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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眨眼,从医院回来一个月了,办老哑巴的事儿不能再拖了,一旦天气热了,这大街小巷的老天津卫们,可都该各出家门在胡同大街上凉快儿了,街面儿上人要是一多眼就杂了,到时再有俩爱管闲事儿的就不好下手了。不过我不想让李斌他们跟我一块儿出头办老哑巴,一来红旗饭庄的事儿至今我还心有余悸,不能再牵连他们了,二来李斌、老三他们已经把老哑巴要踏平城里大小玩儿闹,办服四面城内所有大耍儿的话传出去了,西南角、西北角、东南角、东北角,所有在街面儿上站脚立腕儿的角色都蠢蠢欲动,要跟西头的混混儿们决一高下,这种局面要是真的发生了,那可不是我能控制住的,那可就真闹大了!不行,一定得赶在别人动手之前就让老哑巴“趴屉”!老哑巴绝对是个惹祸精,他那张嘴太能搅和事儿了,一定要避免城里和西头的玩儿闹“群砸”!我打定了主意,开始有意识地先和李斌他们疏远着,同时抓紧时间和石榴谋划办老哑巴的具体方案。这期间老蔫儿与我的关系突飞猛进地发展着,几乎每天老蔫儿都到96号来找我和石榴。小石榴和老蔫儿也挺投缘对把子,我自打有了与老蔫儿深度交往的想法之后,一直对他的战斗力不太放心,老蔫儿这晕血的毛病一到真格的事儿上时会不会掉链子?小石榴却极其看好老蔫儿,小石榴认为老蔫儿是个绝对忠实可靠之人,别看平时不言语,心里有数,常言道“少言寡语必有心路儿”。

    老蔫儿的介入,有形无形之中增加了我身边的战斗力,不过不到实战当中去检验,我对老蔫儿的能力依旧不太放心。只是石榴对老蔫儿却超乎寻常地看重,石榴执着地认为老蔫儿再怎么说也是在部队待过的人,他的执行力和保障力应该都远比我们这帮散兵游勇强过百倍。何况此前一段时间里,老蔫儿一直在刻意去医院里大量地观摩那些严重的外伤现场。据老蔫儿自己说,他已经对血肉模糊的场面麻木了,但这只是老蔫儿的一面之词,真要赶上打斗,见了刀砍斧剁的场面,老蔫儿的内心承受力几何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我一直不敢对其放心使用。老蔫儿曾经对流血场面有心理障碍,现在我是对老蔫儿的使用有心理障碍,但如若不让老蔫儿掺和这件事儿,老蔫儿他还一万个不愿意。他似乎对我们这种终日打打杀杀的生活很感兴趣,大概也是老蔫儿一直融入不了同事或别人的生活圈子,如今有了我和石榴两个真心拿他当朋友的人,老蔫儿顿感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这也是他为什么每天在单位打个招呼露一面,就忙不迭地跑到西门里96号,来向我和石榴报到的缘故。虽然来了以后依旧一整天都听不见他说话,只是在一边不停地倾听着我和石榴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偶尔才插一句不着调的话,弄不好还会引来我和石榴的一通奚落取笑,然后他再一次红着脸低头不言语了!那会儿谁又想得到,真正和老哑巴刀枪相见之际,老蔫儿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意外,同时老蔫儿的晕血症的这一层窗户纸也被他一刀捅破了,此后他变得嗜血如命,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3

    老哑巴绝非二黑之流可比的,是他的心狠手辣和狡诈狂妄,前边说过,老哑巴所有的冤家对头,在与之交手的过程中非伤即残,一言不合老哑巴便出刀伤人,下手又黑又狠,从他要挑我的大筋那次可见一斑。而且老哑巴不是二黑那样终日只在一个地方招摇,老哑巴属“飞蜂”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出手之前必须要好好摸清他的行为规律和出没场所。我当时认为,办老哑巴最理想的场所,是在他经常出没的澡堂子。考虑到澡堂子是公共场所,且老哑巴常去,人头儿必然很熟,只能在他出来时下手,趁其不备,一击制敌,速战速决,不得恋战!还要提前设计好退身步,毕竟是在人家老哑巴的一亩三分地,哪怕有一点儿提前预判不到,就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们可不能往人家嘴里送肉!但话要拉回来说,老哑巴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可寻,那就是他的“狂妄”,一贯目中无人,天老大他老二,表面的嚣张成就了他内心的轻敌,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地出手,成功率就能大大提升,前提是一定得好好摸清老哑巴的行为规律,铺平垫稳、出入自如!经过一个星期的铺路准备,我决定在老哑巴下了早班从澡堂子泡澡出来的当口实施报复!那一阵子,老哑巴依旧逍遥,他不知道的是危险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血光之灾前的沉寂,严严实实地笼罩在老哑巴四周。当他洗干净一身的污垢,又将再一次用自己的鲜血把他自己洗浴一遍,这就是人们口中的“浴血”!

    踩道、踩点儿了一个礼拜,期间曾经三次看见了老哑巴,但由于条件不具备,都没动他,只是让石榴和老蔫儿二人记住并熟悉老哑巴那张脸。我们摸清了老哑巴这礼拜上早班,下午三点半左右,一定会出现在他家门口的大众浴池。老哑巴一般连泡带洗,然后眯瞪两个多小时才出来回家吃饭,想想以前修理二黑的成功经验,完全仰仗着事前周密的踩道、踩点儿,以及缜密的安排。这次也不例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仨已经把老哑巴研究透了。一段时间以来,老哑巴的身边不时出现的三个鬼魅幽灵般的身影,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会遗落任何一个细节。老哑巴还是依旧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他不会把他身边出现的任何人放在眼里,在他的眼里任何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不知不觉中老哑巴的背字儿到了,虎视眈眈的三个浑蛋小子就要让他老哑巴刀口横亘、遍体鳞伤,在他家门口闹一回“血染的风采”!

    当天中午,我和石榴、老蔫儿仨人一起在“佳乐餐厅”好好地旋了一顿。出门之前我们仨互相分配了手里用的家伙,我和石榴每人一把一尺二的刮刀,还有一把西瓜刀因为太长不得掖,就想着放弃不带了。老蔫儿却执意要带上这把西瓜刀。我是当时没说出来,我不敢让老蔫儿带刀,我当时依旧对老蔫儿的晕血症耿耿于怀,怕他见血耽误事儿,就一再跟他说明这是他第一次出去“办事儿”,最好不要带有刃带尖的家伙,这样不吉利。我早已经想好给老蔫儿准备什么工具了,随手将一把鸭嘴榔头递给老蔫儿。老蔫儿嘴笨,也不愿意说话,没接榔头,他一低头撩开裤腿儿,从小腿上猛然拔出一把军刺。我见这货自己带了家伙,赶紧把军刺夺过来,交给了石榴。老蔫儿悻悻地不太乐意地说了一句:“到哪儿都是二等兵,这出去闹事儿去都不给把顺手的家伙是吗?石榴你还有硫酸吗?给我来两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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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我们仨人到了那家浴室门口,看看腕子上的老东风手表,时间是两点二十分。我先进澡堂子里面等候老哑巴,石榴和老蔫儿先在外面找了个地界儿躲起来,等我招呼。临出来时我一再嘱咐老蔫儿能打则打,见血不适立马收手就跑,没人埋怨你,但要是霸王硬上弓地强出头,耽误了大事儿可就悔之晚矣了!老蔫儿点头称是。ಚഫ୍捱샪四귪㷬㏠㼑ృ◬痎ٴ륞湅䂽”

    到了澡堂子门口了,我把家伙偷偷递给石榴,手里只拿着从家里带来的毛巾和胰子进了澡堂大门。同所有的公共浴池一样,一进大门是个玻璃和木头框子打成的一道门,门上挂着两条厚厚的棉门帘子,往里走个两三步才是浴池真正的大门,也是二道门,再往里走是澡堂子大厅,一条拦柜里站着俩买票的姐姐,男女洗浴部左右分开,男在左,女在右。左首一条渍死了洗不出来了的白布帘子上,红色的大大的一个“男”字,从这条灰不溜秋的门帘子就可看出,那时的公共浴池的档次如何。一挑门帘儿,紫红色的木制玄关,迎面挡住了里面赤条条的老爷们儿们。一位上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服务员站在门口,招呼着来来往往的浴客们。

    进得门来一股水汽、雾气、廉价香皂、臭脚丫子,等等混合的气味儿,直撞人的鼻腔。原本大门外清新的春风花香,顿觉被强压在胸腔,又在腹内与这污浊的气味儿混为了一体。放眼望去,大大的室内四溜床铺,一具具肉乎乎的躯体或坐或卧:卧倒的全然不觉嘈杂喧闹的声音,或屈体侧卧或仰面朝天地张着大嘴打着呼噜,不觉口水已经浸湿了头下的枕巾;坐着的仨一群俩一伙地在一起茶水青萝卜地伺候着,互相吹着牛。岁数大的倚老卖老拍着老腔,年轻的身上描龙绣凤,吹嘘着自己曾经的“光辉业绩”。伴随着脚下胶皮拖鞋“呱的呱的”的响声,迎客的师傅一声吆喝:“小老弟几位?”我冲他举起一根手指:“一位。”迎客师傅一扭身:“好嘞,一位跟我走!”把我带到里面,一把扔在我面前一只大筐:“鞋帽衣物扣篓,财务自理。”我一边脱衣服一边观察着里面的环境,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郁金香偷偷递到那师傅手里,低声说道:“师傅受累,一会儿我洗完出来后麻烦您了给我找一个靠边安静点儿的床铺,我刚给人家帮完白事儿,没怎么睡觉,想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眯瞪会儿,您了看行吗?”迎客师傅说:“没问题,交给我了,一会儿你洗完出来就找我,我给你安排啦!”说完他悄悄把手里的烟揣到口兜里。

    比写得都准,三点半一过,老哑巴果然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他一边和他熟识的老浴客打着招呼耍着贫嘴,一边拍一下这个的光头打一下那个的屁股,嘻嘻哈哈地全然没有发觉危险正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我见到老哑巴已经脱完衣服,又从我所在的床铺前通过。我赶紧侧身躺下,用毛巾被盖住自己装作在睡觉。老哑巴没有察觉,带着一身的染料味儿从我身边过去了。在他从我床铺边掠过之时,我顿时感到浑身上下让他老哑巴捅的伤口“腾腾”地跳着疼痛起来,我心中发狠:今天让你老哑巴落在我的手里,不办你更待何时?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老哑巴像一只过了水的鸡一样,一边擦拭着身上的水珠一边踢里踏拉地向他自己的床铺走去。我一看机会来了,在老哑巴的背后穿上衣服,偷偷溜出澡堂子,在门口长长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把胸中多日以来的郁闷,伴随着浴池里污浊的口气一起吐了出去,吸进几口新鲜的空气,顿觉精神倍增,向西走几步,找到石榴和老蔫儿。我对他俩说:“老哑巴已经从池子里出来了,他不会在里面长待,估计也就十多分钟就会出来,咱就在澡堂子的大门和二道门之间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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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次回到浴池二道门前售票的地方,在一溜长沙发上坐了下来,警觉地观察着那道阻隔开公共空间与私密空间的白布帘子。石榴和老蔫儿在大门口棉门帘子里等候。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了老哑巴与别人打招呼道别的动静。我急忙用毛巾假装擦拭着头发,以免老哑巴见到我的脸。老哑巴果然没有发觉我在这儿,泰然自若地往大门口走,就在他刚刚下了二道门的台阶,发现大门口一左一右地站着两个满眼充血虎视眈眈的人,他似乎有所察觉了,急忙掉头要返回浴池里面,不料一回身,正与我迎面相对,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一切都像是提前设计推演好的一样,老哑巴毫不意外地落到为他设好的圈套里了。老哑巴与我对视之时,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惊恐和慌张。开弓没有回头箭,没等他反应过来,我抬起腿一脚踹在老哑巴的肚子上。老哑巴一个趔趄,仰面朝天地倒向二道门外。此时五点多钟,澡堂子里的浴客都已经纷纷回家吃完饭去了,大厅里的人不是太多,但却非常嘈杂,我这一脚将老哑巴踹出门外,由于事发突然,而且没什么响动,倒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老哑巴从两级台阶上仰面摔倒,头一个出手的居然是名不见经传的老蔫儿!只见老蔫儿后退一步,让出老哑巴倒下的空间,在老哑巴倒地的一瞬间,他好似恶虎擒羊,将老哑巴翻了个脸儿朝下,用膝盖顶住老哑巴的后腰,同时伸出手去,两根手指向后一钩,死死钩住了老哑巴的两个鼻孔。老蔫儿这招是他在部队时学的擒拿术,此时用在了老哑巴的身上。老蔫儿的两根手指钩住老哑巴的鼻孔,另一只手往下压。老哑巴的头就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了,再也动弹不得,要是再动弹老蔫儿的两根手指就能把他的鼻子眼儿给钩豁了。但见老蔫儿一手钩住老哑巴的鼻子,腾出一只手,迅速从腰里摸出那把鸭嘴榔头,手起榔头落,一下一下地砸在老哑巴的脸上。

    以往有关“晕血”给老蔫儿带来的一切自卑、憋屈、恼怒,仿佛在这一瞬间得以一股脑儿地发泄。老蔫儿的脸上分明是一副穷凶极恶的表情,我看到他的手里地榔头一下下地狠狠落在老哑巴的下腭和嘴唇上,他不是用榔头的平头砸老哑巴,而是用鸭嘴的那一头。其中一下,还狠狠地砸在他自己钩住老哑巴鼻子的那只手上,他却恍如不觉。老哑巴被老蔫儿的榔头砸得满嘴血沫纷飞,一颗颗牙齿从已经被砸豁了的嘴里被鸭嘴榔头带了出来。正当老蔫儿砸得起劲的时候,手中榔头往上一举,由于用力过猛,碰到了他身后的玻璃,“哗啦”一声,大块大块的碎玻璃纷纷落下。榔头把儿甩在门框上,一下子折断了,可见老蔫儿用力之大。老蔫儿扔掉手里的半截榔头把儿,从地上捡起一块带尖儿的玻璃碴子,一下子顶在老哑巴的脖子大动脉上,狠狠地对老哑巴说了一句:“别你妈动,再动一下我切了你的大动脉!”老哑巴的上半部被老蔫儿制约得死死的,就老蔫儿的这几下,老哑巴可能就已经感受出来这三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是下狠手来的,尤其是老蔫儿砸他的那几下太恐怖了,没有嗜血如命的态度是打死也做不出来的,在老蔫儿的威慑下,老哑巴不敢也不可能再拼命挣扎了,他已经被老蔫儿牢牢地掌控在手里了。

    老蔫儿的一把榔头在老哑巴的脑袋上“上下翻飞、车钳洗刨”,重新塑造了老哑巴的面容,直至最后用一块尖利的玻璃碴子死死地抵在老哑巴脖子上的大动脉上,并恶狠狠地给老哑巴扔下几句极具威胁的话。话是拦路虎,加之老蔫儿这极其专业的擒拿术,老哑巴上半身在他手下动弹不得,但毕竟有保护自己的本能,促使他下半身依旧左右扭动摇摆。我和石榴此时早已刮刀在手,多年在一块儿形成的默契,使我和石榴根本不用言语,一对眼神儿心领神会,各自骑住老哑巴的一条大腿。从正面到侧面,又从大腿根儿到胯骨轴儿,刮刀所及之处,在老哑巴的两条腿上一个窟窿一个眼儿地一刀一刀捅了下去。开始计划的一定要双倍奉还挨捅数目,在我和石榴的一刀刀下去之后,终于差不多够数了。石榴倒还是像以往共事儿时一样,时不常地得弄几个段子出来。正当我在老哑巴的大腿上捅得兴起之时,猛不丁儿地石榴冒出一句:“我这儿已经二十刀了,你那儿多少了?咱俩加一下得几了,别再多捅了,我这儿已经没地方下刀了!”小石榴这货,也真是一朵鬼难拿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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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的破碎声,到底还是引来了浴池里的俩买票的,又有几个正在等人的浴客出来看热闹儿,一看老哑巴在我们三个人的摧残下已经不成人样了,俩买票的姐姐胆小,大声惊呼着往浴池里跑去。现在的局面是里面的人只能往里跑,大门处有我们仨人在门口拦着,谁也不敢靠前或者出去。我一见浴池里的人群要炸,急忙对老蔫儿和石榴俩人喊了一个字:“跑!”在我的一声吆喝下,三个人又同时为自己在这次办理老哑巴的行动中各自为老哑巴留下了一个“句号”——老哑巴舍命挣扎,他来浴池时穿了一双自己的拖鞋,此时这双拖鞋早已经让他连蹬带踹不知飞哪儿去了,两只脚光着,我和石榴便每人照着他的脚心处,一人留下最后一刀,而老蔫儿则更损,他一看我和石榴每人最后在老哑巴的脚心处又补上一刀,老蔫儿不甘示弱地从地上再次捡起那半截榔头把儿,“扑哧”一声捅进了老哑巴那张已经被他摧残得看不出什么模样的嘴里。老哑巴的嘴已经成了一个大血窟窿,老蔫儿仍然不依不饶,并且口中念念有词:“我让你变成真哑巴!”我见老蔫儿还没完,急忙冲他喊道:“行啦!快走!”此时石榴已经跑出大门外了,只等我和老蔫儿俩人一从浴池里出来,石榴立马将他提前准备好的一辆房管站的破地排子车推了过来,车上有百十来块砖头,以及一堆洋灰疙瘩之类的垃圾,车头冲着大门就去了,到了大门处石榴一放手,多半车的垃圾连同排子车一起堵在了浴池的大门处,不费点劲儿谁也出不来了。趁着乱成一团,我们三个人疾步而去。

    突袭老哑巴尘埃落定,但我料定老哑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料到的是此事发酵得如此之快,并一发不可收拾!在老哑巴被我们仨搞定之后,还没过一个礼拜,城里的、西头的已经把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了。再加之李斌他们自恃与我的关系好,以此为荣地到处炫耀,当中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越传越厉害。城里的提气,西头的不服。

    原本李斌他们在我们仨办老哑巴之前,就已经将老哑巴要踏平城里所有玩儿闹的话原原本本地传了出去了。老城里的这帮人也都是一个个气不忿儿,已经有几位在城里站脚一方的主儿互相联系,要出人出力办沉西头老哑巴了。可在他们成事之前,我已然出手办掉了老哑巴。城里的这帮喜出望外,同时我和石榴、老蔫儿也因此声名鹊起。老耍儿们对我们几位小不点儿的到也都刮目相看了。然而城里的玩儿闹也有和西头的玩儿闹大耍儿有联系的,时不常地就有西头老哑巴周围的哥们儿弟兄,把话传到我的耳朵里——那天老哑巴在我们仨跑了之后,浴池里有平时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位,一同将他送到了医院,老哑巴浑身最严重的伤情,还是被老蔫儿所赐的口腔外伤,一口牙掉了好几颗,嘴唇开裂,加上两条腿上的捅伤,也就是救助及时,要不然也得因为失血过多而性命堪忧。老哑巴在养伤期间,以前他身边的哥们儿弟兄纷纷到场探望,这些人里不乏像小林彪那样的大哥级别的大耍儿,安慰抚恤的同时,都对老哑巴让城里的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不点儿给弄得如此之惨而愤愤不平。开始有人挑头要出面趟平城里,附和者众多。一时间西头是人不是人的玩儿闹们义愤填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火药味渐浓,一顶剪绒帽子引发的血案,造就了如今城里与西头对立的局面,一触即发,后果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