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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姨的九年预言


更新日期:2022-10-30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中国道家文化源远流长,至今已有千年历史,高人层出不穷,漫漫岁月长河之中,有多少关于道的记载或湮灭于历史尘埃或流落于民间乡土,曾经辉煌一时的道家如今多半成了旅游文化景点……

 

    有这样一个道士,他的一生是传奇的,也是曲折的,更多的是无奈的,他救过很多人的命,其中包括我,也包括我小姨。

 

    讲述最后一个道士:查(zha)文斌的一生——由一个小故事引出的一个人。

 

    查是一个不多见的姓氏,百家姓是这么记载的:查(zha)姓是中文姓氏之一,在《百家姓》中排名第397位。一是出自姜氏,炎帝后裔。春秋齐国齐顷公的儿子被封于“楂”,后代以封邑作为姓氏,成为“楂”姓,后来楂去掉“木”字偏旁,成为“查”姓。二是出自芈姓。春秋楚国公族大夫封在查邑,后代以邑地名为姓氏。

 

    浙西山区有个村子叫洪村,村子里有一户徐姓人家,当家的男人是个木匠,做得一手好木工活儿,人称徐鲁班。祖上经常干的营生就是替别人家打棺材,到了他这一辈,自然也就继承了家业,虽然有个好手艺,但碍于做的是死人生意,也鲜有平常人家的女子看得上他,几经波折,托媒人总算是在邻村娶了个媳妇儿。那个年代有一样东西欠发达,便是避孕,十年间他们生了三女二男。这家里人口一多,开支就大,夫妻两人一商量,媳妇儿就去做了结扎。

 

    徐鲁班是谁?就是我的外公。

 

    又过了十年,没想到外婆居然再次怀孕了,外公也不知是喜是忧,这自家媳妇明明做了结扎,为何还能怀上?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外公也没想到自己40岁的人了,竟然还得了个女儿,他给这个最小的女儿取名叫“秀”,也就是我的小姨,那一年是1977年。

 

    外公老来得女,自然也是欢喜得不得了,待女儿满月那天,大摆宴席,村间邻里也都来贺,就在一片喜庆之时,这徐家门前路过一个身着破烂道袍、背着八卦布袋的道士。有好事的人就叫住了这道士,出主意说这户主人家刚得了个千金,让这道士给算上一算,看看命相。那道士倒也爽快,过来瞅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婴孩,当即掐指一算,突然大惊之色,便把这男主人徐鲁班给叫进了内屋,小声地说道:“主人家,您喜得千金,本来是可喜可贺之事,但小道有一句话,不知道今天当讲不当讲?”

 

 

 

    外公虽是个木匠,但也通情达理得很,笑着说:“你这道士,有话便说就是,不管讲得好与不好,一会儿开席了,都请你喝杯酒!”

 

    那道士看了一眼徐鲁班,说道:“你这小女儿虽然长得漂亮,但恐怕将来不怎么好养活。”

 

    外公一听就急眼了,刚得了个女儿,你这不知哪来的道士就在这儿瞎咧咧,说出这样晦气的话,于是上去就推了道士一把:“你这道士太不识抬举,怎么能这样乱说话呢?”

 

    这道士本来就衣着破烂,被徐鲁班这么一推,竟然把衣服给撕破了,从他怀里掉出个铜疙瘩,滚落到地上。

 

    里面的嚷嚷声惊着了在房间里待客的外婆,过来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正在跟自家男人纠缠呢,她上去分开两人,听我妈说外婆还真是个人物,先是不问缘由地痛骂了一顿外公的无礼,然后又跟那道士赔礼道歉,拿出针线给他缝补好了旧衣,说什么也要留下人家吃顿饭。那道士推脱不过,便和众人一道入席,几杯小酒下肚,脸色一红,就开始吹自己是茅山掌门,道术了得,不想却引得宾客哄笑……

 

    不知那道士是喝多了还是怎的,席间众人再次问起这个婴孩的命相,他竟然再次说道:“这小女娃娃是一个短命儿啊,很不好养活,只怕将来有难啊。”众人一听,心想你这道士还敢口出狂言?特别是外公,刚刚压下去的火头,噌地一下又蹿起来,他跑进屋内拿出一把斧头就要砍过去,幸好被众人拦下,便在那里破口大骂。

 

    外婆这回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不免脸上也挂不住了,朝着那道士喊道:“哪里来的野道士,我好心招待你,你却这样诅咒我的女儿!快点滚出去!”

 

 

 

    不想那道士被这般辱骂,却也不恼,摸了摸胸口,又看看天,扫了一眼众人,说道:“主人家不要生气,小道也是实话实说,你这个女娃娃,恐活不过九岁,若是到时有难,可以来安县五里铺找我。”说完,朝着众人作了个揖,转头就走……只留下众宾客面面相觑和外公一家人气得直哼哼,虽然大家都劝说不要当真,但在本有点迷信的外婆心里还是留下了一个阴影。

 

    转眼间已是九年之后,小姨不仅长得健康聪明,而且还十分漂亮,尤其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讨大人欢喜,慢慢地外婆家的人对于九年前道士说的那番话也逐渐忘记了。

 

    农村里有不少地方死人了要大办丧事,也就是所谓的喜丧,全村的人都要过去帮忙治丧,大家还要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不热闹,但是一定有一份菜是每家都有的,就是一份白豆腐,所以白喜事也叫作吃豆腐饭。

 

    1986年的夏天,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天,洪村里死了一个老人,在那个物质相当匮乏的年代,有一场白喜事,意味着可以打打牙祭,外公和外婆带着小姨去吃豆腐饭。

 

    席间,小姨也跟着吃了不少油水下肚,宴席完毕,一家三口趁着天上的星星亮光往家里赶路。那户人家离外婆家有两里地,在必经的路上,有一个水库,三百来米长,那个水库我小时候还时常偷跑去游泳,每次都是被外婆抓回来一顿好揍,也不说缘由……

 

 

 

    那一段路是没有人家住的。这两里地,走走也就十来分钟,况且这一条路,平时也走得不少。那一晚的月亮、星光都特别亮,照得那条小路一片惨白,根本就不需要手电来照明。

 

    夏天的农村,有一样东西总是能吸引小孩子,那就是萤火虫,小姨在追逐着前面的萤火虫,一边追一边笑,虫子一闪一闪地往前飞,小姨就跟在后面跑,后面的外公和外婆也离着不远,笑呵呵地看着孩子。

 

    外公抽着旱烟对着外婆说:“是谁说我家闺女不好养的,这孩子自打出生,就连个小病也都不曾生过,我看那道士就是个江湖骗子!”

 

    外婆叮嘱着小姨跑慢点,没一会儿,就到了家。

 

    小姨本来小时候是跟着外公外婆一块睡的,长大些后,就把她给安排到她三姐那里去睡了,外公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姨、大舅和我妈都已经成家了,就剩下这三姨和小姨以及一个小舅还在家里。

 

    睡觉前的小姨跟三姨说着今天吃席吃着的好东西,惹得三姨好生羡慕,自从这妹妹降临之后,外公家有点好的,都是尽可能地留给小姨,就拿吃玉米来说,小姨拿到的永远是靠头的那截,三姨吃的永远是尾巴上那半截。不过小姨确实也惹人喜欢,三姨给她洗了脚,就把她抱到床上去了,在三姨陪伴下,小姨很快就入睡了,一直到后半夜的一声惊叫划破了徐家已经平静了九年的生活。

 

    发出这声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本已经熟睡的三姨。

 

    在小姨入睡之前,一切都很正常,到了后半夜,三姨迷迷糊糊地听到窸窸窣窣的起床声,她以为是秀要起夜,这孩子平日里是不起夜尿尿的,怎么今晚爬起来了?借助窗户外的月光,她看到九岁的秀儿爬起了床,她以为妹妹只是起床尿尿,所以也没在意,于是一个转身继续睡觉了。

 

    过了大概一支烟的工夫,三姨忽然被惊醒了,因为她没有感觉到妹妹回被窝的动静,于是转过头想看看。

 

    这一转头不要紧,三姨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一幕,窗户前的妹妹,朝着窗外的月亮跪着,一个哆嗦把还有点迷糊的三姨给彻底吓醒了,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故意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没有反应。三姨这人自小胆子就特小,一只老鼠都能把她吓得半死。

 

    三姨轻轻地对着小姨喊了声:“秀。”但是跪着的妹妹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三姨又大声再喊了一声:“秀,你咋了?”妹妹还是没有反应。

 

    她赶紧下床,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下地去看妹妹。三姨光着脚几步迈向跪着的妹妹,把手按在她的背上想转过妹妹,却发现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居然没有被她转动,借着月光,三姨绕到前面去一看,她看见了她这一辈子最难忘的画面,跪着的妹妹,嘴巴里嚼着用来点亮的白蜡烛。

 

    那时候的农村经常没有电,所以大家不得不总是用蜡烛来代替电灯,并且还舍不得用呢。

 

    此刻的小姨嘴里嚼着蜡烛,面无血色,眼神呆滞而无神,一动不动地看着月亮,三姨吓得发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叫喊声:“啊……”

 

    这一叫,叫醒了外公外婆和尚未成家的小舅,也叫醒了小姨在出生的时候就被人算到的那个劫难。当外公披着外衣跑到她们房间的时候,三姨已经说不出话了,啪地一下,打开电灯的一刹那,小姨已经昏厥在地上,旁边的蜡烛上咬痕清晰可见。

 

    当外公抱起小姨的时候,看着她的脸色和嘴里的蜡烛也惊住了,全家人把目光转移到那跌倒在地的三姨身上。

 

    外婆一把拉起三姨:“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妹妹怎么了?”

 

    三姨当时已经完全吓得说不出话,只有不停发抖的身体和打着战的牙齿告诉众人她仿佛看见了很恐怖的一幕。

 

    外公抱起已经昏迷的小姨放到床上,外婆抱着发抖的三姨,而才12岁的小舅手里抱着的那条小黑狗在进了这个屋子之后就开始狂吠,不停狂叫有点瘆人,外婆不耐烦地让小舅把狗抱出去,只是那条狗出去后,又在房门外叫,只是不进来。

 

    外婆可能也被叫得有点烦了,于是就对着那条狗大喝了一声:“再叫,再叫把你宰了!”说来也奇怪,一声大喝过后,那条黑狗居然吓出了尿来,然后夹着尾巴就跑回了狗窝。

 

 

    过了一会儿,逐渐平静下来的三姨跟外公外婆讲述了自己看见的那一幕,把外公外婆也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三姨说完,忍不住又开始啼哭,却被外婆一把捂住了嘴巴:“不准哭!”

 

    三姨只能强忍着恐惧,哼哧哼哧地出着粗气,过了没一会儿,小姨开始迷迷糊糊地动弹了,然后就开始吐,狂吐,吐出来的东西夹杂着腥臭,有刚吃下去的蜡烛,也有已经呈现半消化状态的晚饭,真是五颜六色,让人作呕。

 

    外婆其实是懂一点土医术的,那么晚了也没办法,就烧苦丁茶给小姨喝。这个苦丁茶我小时候也在外婆家喝过,治疗小孩吃坏了肚子很有效,具体是将鸡肫外面那层皮晒干,外加茶叶放在铁板上烤,烤焦后,磨碎了冲水喝下去,能祛除小孩积食,据说有驱邪气、助消化的作用,真的挺有效。

 

    外婆按照积食的土方法给小姨灌了苦丁茶下去,小姨却死死地咬紧牙齿,反正就是灌不下去,偶尔灌下去的一点也被她给吐出来了。

 

    最后没办法,外婆让外公捏开小姨的嘴巴,让小舅按住她乱踢的脚,强行给她灌了不少下去。

 

    这苦丁茶灌下去后,小姨倒是安静了一会儿,只是三姨再也不敢睡了,于是外公和外婆留在了小姨的房间里陪着小姨睡,让三姨和小舅舅去他们房间睡。

 

    此时的小姨已经有点清醒了,没一会儿,倒是不吐了,又开始拉肚子,如此反复地折腾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就被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去了。

 

    卫生院的人一看,说怕是吃坏了,按照急性肠胃炎给小姨打点滴,护士刚把针头插进小姨的手臂,就被小姨一把给扯了,她怎么都不肯配合医生治疗,最后医生没办法,改用屁股针注射,还需要外公死死地抱着她,不让小姨乱动弹。如此折腾了半天,小姨还是不停地吐苦水,镇卫生院的医生建议外婆将小姨送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县医院去看看。

 

 

    当天中午,外公外婆带着小舅和小姨搭车去县城,到了车上之后,因为晕车,所以外婆抱着小姨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那时候的公交车是很紧张的,外面挤着上车的人很多,包括小舅和外公两人。

 

    外婆拉开车窗想透口气,突然小姨一个箭步从窗户口钻了出去,刚好被外面的外公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小姨一边哭一边喊:“妈,别带我去医院,我这个病治不好的,我要死的,你带我回家……”任凭外公怎么哄,小姨就是哭个不停,死活不肯上车。那一年她才九岁啊,小姨说的这句话,是小舅后来亲口告诉我的,因为他当时在场,可是小姨却告诉我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别的就不清楚了。

 

    话说,在外面接住小姨的外公把小姨又从窗户塞进了车子,外婆这回可把小姨抓紧了,一把把她牢牢地抓好,任凭她哭喊也不理睬,车子载着一家人缓缓地驶向县城。

 

    到了县医院,拿着镇医院开的介绍信,院方马上给小姨安排了住院,医生检查了一番后,开始也按照吃坏了东西的方式治疗,在治疗期间,小姨不止一次地趁大人不注意,跑出医院。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外婆一狠心用布条子绑着小姨,也不敢睡觉,几个人轮流看着她,就连上厕所也是在病房里解决,哪里还敢放她出去。

 

    1986年,那时候大家的生活条件普遍不好,医院也是吃食堂的,起先小姨对外婆从食堂打来的饭菜不是打翻就是一口也不吃,全靠营养液维持着。

 

    大概是住院的第三天,那天中午外婆照旧去食堂打饭,打来的饭,大家一尝,是半生的,饭没烧熟,也就是俗称的夹生饭。奇怪的是,这一次放在小姨面前的那碗夹生饭却让小姨流了口水,她第一次开口说自己要吃饭。

 

    外婆诧异地给她解开布条子,小姨几口就把一碗半生的米饭给吞了下去,并且嚷嚷着还要吃,结果外公外婆二姨以及小舅手中的夹生饭都被小姨一个人给吃了,肚子鼓得很大,但她嚷嚷着还要吃,这可吓坏了一家人。外婆赶紧过去找了医生过来,医生一看这孩子都成这样了,哪里还能再吃,连输液管都给拔了,给喂了点消食片就走开了。

 

    晚饭时间,米饭正常了,小姨又开始不进食了,本以为是她中午吃多了,但第二天、第三天,无论是多好的饭菜放在小姨跟前她都不张嘴,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四天的晚上。

 

    那天晚上小姨还是不吃饭。看着日渐消瘦的小姨,外婆含着眼泪心疼得要命,怎么哄都不管用,无奈之下外婆去外面花钱买了一份夹生饭给小姨试试,结果不出所料,小姨又吃了个精光,一直吃到肚子又鼓起来为止。这种情况,医生也解释不了,只是叮嘱不能给她吃这种夹生饭了,小孩的肠胃本来就不好,这种食物反而容易加重病情。

 

    之后两天,家里人不敢再给她吃夹生饭了,医生对小姨也没办法,一直持续到第七天的时候,小姨突然又昏厥了,并且开始抽搐和口吐白沫,心跳、血压都开始下降。医生说,还是准备后事吧,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那时候的外婆很坚强,她也没有哭,只说了一句:“要死也不能死在医院里,不管怎样也要拉回家去!”说着就连夜叫车给拉回了老家。回来的路上外婆想起当年的那个疯道士,让外公再去找他,可那是九年前路过这里的一个疯道士,那时候既没有电话,又没有名片,茫茫人海,从何找起?

 

    外婆回想起那疯道士曾经提过一个地方——安县五里铺,便赶紧差外公骑着自行车前去。外公火急火燎地一路问人,终于在一个小镇上打听到了那地方,等赶到五里铺已是天黑,见人便打探此处有没有一个道士,几经询问,终于有了点眉目: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指点外公说,五里铺往西有一个小村子,不过偏僻得很,要经过一片板栗林,下面是坟地,过了坟地,再走五里路,以前据说那儿是有一个道士,至于姓甚名谁就不知道了。

 

    外公谢过老人家,乘着月色,赶夜路,路过那片板栗林子,也不知是萤火虫还是鬼火绿油油的一片,吓得他拼命地蹬着车脚踏板,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狠的,爬起来顾不得检查,咬着牙往前赶,等到那个小村子的时候,已是痛得满头大汗,坐在村口检查了一下,连骨头都要看见了,外公是很疼爱这个小女儿的,也是急了,就蹲在路边大哭起来。

 

    就在外公哭的时候,村口一户破草房里出来一个年轻男子,浓眉大眼,鼻梁高耸,一袭白色长袍,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赶上来就问外公是咋回事。

 

    外公这个人也真的是个急性子,就跟一个陌生人“竹筒倒豆子”,把事情就讲了。

 

    听完外公的讲述,那个年轻人就说:“大哥,你别着急,你先随我进屋慢慢说,我给你包扎一下。”说着就引外公进了屋子。进去之后,外公看到这间不起眼的茅屋里,墙壁上挂着道家三清的画像: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那人给外公泡了杯茶,示意外公坐下来,看外公的伤口,一看好大一个口子,连裤子都给划破了,血浸湿了布料,又进屋拿了草药给伤口先敷上,再用白布给包起来,暂时止住了血,不过外公还是痛得心慌。

 

    包扎完,那人又起身给外公泡了杯茶,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外公一口喝下去倒也奇怪,内心的不安逐渐就平复了,伤口竟然也慢慢地不疼了。外公这才开始一番叙述,讲了事情的原委,问这男子可知这里曾经有过一个老道士。

 

    不想那男子竟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要找的应该是我师父,可惜三年前他已经归天了。既然师父生前有交代你来找他,那么大哥要是信我,就由我过去看看,你看行不行?”

 

    外公一听人死了,这还有什么办法,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当即连连点头,生怕这个人等会儿也找不到了。

 

    那男子问了小姨的生辰八字,又拿出罗盘掐指算了算,对外公说道:“如果不出意外,你这小女儿怕是活不过这个月的十五了,家师九年前就曾告诫过,没想到你们不但没有相信反而还……唉!”

 

    外公一听就立马给男子跪下了,痛哭起来:“当年我们谁也没想到那个疯道士,哦不,那个道长说的是真的啊,这,你看,这可怎么办?”

 

    一切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男子一边扶起外公,一边自语道:“罢了罢了,你稍等会儿。”

 

    不一会儿,那男子便从旁边的厢房出来,身着一身金丝银线的道袍,头戴八卦帽,脚踏白色八卦鞋,还背着一个八卦乾坤袋,对外公说道:“你且带我去你家,越快越好,你要是现在能走,马上就出发。”

 

    外公看这男子一身道士装扮,知道自己遇到了懂行的人,赶紧就起身,两人连夜赶回外婆家。殊不知,外公这一赶路,也为日后他的腿落下了毛病,从此走路就有一点儿瘸了。

 

    要说外公平时也是村子里的好劳力,但此刻腿脚有伤,那道士说得又急切,只能咬着牙坚持,这个男子就是后来跟我们家结下不解之缘的查文斌。那年的查文斌育有一儿一女,是对龙凤胎,过着清贫的农村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等到了外婆家,外公对外婆讲明了来历,就带着查文斌去小姨的房间,奇怪的是这一次小舅的那条小黑狗看见文斌的时候格外亲切,撒欢地抱着他的腿,要知道这条狗平常对生人是很凶的,据说连我爸爸也差点被它咬。

 

    文斌摸了摸小黑狗的头,笑笑就进去了,并且让其他人候在外面。一炷香的时间后,查文斌出来,面色有点沉重。外婆很紧张地问:“道长,情况怎么样?”

 

    查文斌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外婆准备一张桌子放在门外,外婆哪里敢怠慢,赶紧就去搬了张小桌子搁在门口,接着查文斌又叫外婆准备一份倒头饭(倒头饭就是把碗里的米饭盛满,按结实后,整个倒出来,让米饭呈现出碗的形状,然后再把米饭倒置在碗里,保持米饭碗底朝上的姿势,而且一定要半生的米饭)。

 

    摆好案子之后,中间一碗倒头饭放着,那男子从乾坤袋里拿出三根香、一沓符纸、一盒朱砂、一支毛笔,又让外公把小姨的床抬到正对着房门的位置,并且让外公拿麻绳捆好小姨。

 

    再说那时候的小姨,自从文斌进去之后,就一直乱动,连外公这个成年男子都差点按不住她,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力大如牛。听了道士的话,外公就用麻绳捆住小姨,后来我才知道这条麻绳不仅是为了不让小姨乱动,更多的作用恐怕是锁魂,也就是捆住小姨的魂魄,不让她魂魄出窍。

 

    捆好小姨之后,道士又拿了个黑黑的石头样子的东西塞进了小姨的嘴巴里,说是为了防止等会儿她咬舌自尽。弄完这一切后,道士恭敬地把三根香点燃。那种香比我们见到的普通的香要长,要粗一点,颜色偏黄,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贡香,说来也怪,这屋子里并没有风,但是点燃的香出的烟却由三股合成一股,然后竟然慢慢飘向小姨的房间里。

 

    接着,文斌拿出一方砚台,我外公是个爱好书法之人,一见那砚台就识得那不是普通的砚台,那是一方白铜墨盒砚台,形状呈八卦模样,只是这方砚台中间的部分是红色,而不像普通砚台是黑色的。

 

    道士看了一眼小舅舅,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对他说:“小娃娃,你去撒点尿来,装在碗里接好拿进来给我。”

 

    外婆赶紧又拿了个大海碗,领着小舅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小舅的尿就拿了进来,那道士倒了一点尿进了砚台,然后把那盒朱砂放进了砚台,搅拌之后,拿起毛笔开始在符纸上画起符,画符的时候笔不离开纸,全部都是一笔连到底,总共画了八道符,然后分别贴在小姨房间的八个方位。

 

    说来也奇怪,当最后一道符贴完之后,床上的小姨竟然发出了惊恐的吼叫,只是嘴巴里被塞着东西,也听不清是什么,她的眼睛瞪得很大,不安地摆着头,像是很恐惧,又像是很愤怒!

 

    文斌连瞧都没有瞧挣扎着的小姨一眼,反而快步走过去,脚踏七星步,每走一步,就画一道符,然后手指一拈,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那符纸就燃烧起来,然后嘴里开始念咒,床上的小姨随着文斌的咒和符纸,开始不断挣扎,一个只有九岁的小女孩,似乎就要挣脱那根手指粗细的麻绳,连床板都咯咯作响,脸色由白转青,嘴里不停发出声音:“呼……呼……”也听不清楚是什么。

 

    总共烧了七七四十九道符之后,小姨的力气似乎也用尽了,只剩下大声的喘气声,外婆一家人也吓得不敢动弹,只是文斌脸上的神色反而越来越凝重,渐渐地居然开始出汗了,最后一道符烧完已是汗流浃背。

 

    道士席地而坐,喝了一杯外婆递过来的茶水,看上去十分疲惫。他坐了大约有三分钟,才站立起来,显得很虚弱的样子,对着外公招招手,小声喊道:“屋里不要再留人了,全部到门口去,我有话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