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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射天狼 第三十一章 愿望


更新日期:2022-10-24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郭遵、狄青和飞雪已深入地下。

    那裂缝极长极斜,仅供一人能手脚并用的爬下。狄青等脚踏实地时,感觉已爬行了十数丈之高,不由惊诧。暗想这条通道若是前往香巴拉的话,那香巴拉怎么会在如此深的地方?

    这是天堂,亦或是地狱?

    从那裂缝下来的截面来看,断层皆是岩石,如果香巴拉之上都是这种岩石的话,若非地震的缘故,只怕凭一己之力,那是绝难到这么深的地下。

    那香巴拉呢,世上真有神有如有这般本事,将传说的仙境置于这深的地下?

    狄青益发的惊奇,等脚再次踏到实地的时候,眼前已一片漆黑。

    郭遵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颗夜明珠。那夜明珠竟有小孩拳头大小,在地下发着幽冷的光芒。

    狄青见到那夜明珠,突然想起当年在永定陵时情形。

    那时候,他面对是极其玄幻的境界,这时候,亦是如此。

    不过对于当年真宗的永定陵,他已有所了解,那是真宗梦中的香巴拉。但真实的香巴拉会是什么样子,狄青并不知道。

    那夜明珠光芒不算很强,但陡现暗境,显得颇为明亮。

    他们三人置身在一条甬道中。甬道两壁均是坚硬的岩石。

    光亮下,三人神色各异,郭遵只是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就举步前行。那通道分为左右两向,郭遵选的是右手的道路。

    狄青心道,右手处当然就是香巴拉所在,那左手的那个通道呢?想必是正常进入香巴拉的道路了?

    他跟随郭遵而走,在幽幽的光线下,留意到四处的岩壁并不光滑,很有斧劈下凿穿的痕迹,惊诧道:“这条道难道是人开出来的?”他声音虽低,但在静寂的甬道中,颇为的响亮。

    郭遵道:“看情形的确如此了。据我所想,这天底下恐怕只有归义军的曹姓后人才有这个能力。曹家几代在沙州盘踞,派人开辟了这条道路并不为奇。”

    狄青皱眉道:“可他们怎么知道岩石下是香巴拉的所在呢?”

    郭遵微滞,摇摇头道:“我也不算清楚。”

    飞雪一直沉默,突然在狄青后面道:“听说当年曹姓先人曹仁贵得神之启示,得到一笔惊天财富,这才有能力取代张姓,号召附近的百姓反抗吐蕃入侵,重振归义军。在曹氏接管沙州后,又是神要其修建秘道通往这里,才能保子孙安宁。曹仁贵这才倾族中之壮士日夜操作开山,打通前往香巴拉之路。但这件事极其隐秘,曹仁贵一直只说这里有宝藏,就算归义军很多人也只为是挖掘宝藏,而从来不知道这是通往香巴拉之路。在多年前,这里曾出现过一场地震,断了进入香巴拉之路。后来曹家后人渐渐衰落,无力再次开山,被党项人、高昌、吐蕃所迫,这才将瓜、沙州进献给元昊。”

    飞雪少有说得这么详细的时候,狄青听了,暗想若依时间推算,当年历姓商人和曹姓后人前往香巴拉,引发地震山崩后,曹家就将沙州奉给了元昊。如果元昊还能再入香巴拉,想必另外开辟道路了。

    以元昊之能,再开一条道路进入香巴拉不足为奇。

    这么说,应有两条通往香巴拉之路?

    元昊放出地图,本是诱杀前往香巴拉之人,但看情形,元昊恐怕也没有想到过,地震把曹姓开辟的道路阻塞,但却在另外一地撕开个裂口。而这裂口处,恰恰在元昊制造陷阱的地方。

    世事神奇,莫过于此,造化弄人,让人唏嘘。不过飞雪如何知道这个出口的呢?

    郭遵进入了香巴拉,还说见过香巴拉之神。郭遵不会骗他,可为何郭遵叙述香巴拉也是有所保留。很多话是说不清楚,还是郭遵不想说呢?

    三人默默的前行许久,甬道的空气没有给人丝毫不适的感觉,但只闻轻微的脚步声,三人宛若在甬道中密行的幽灵。

    再行了约莫数十丈的距离,狄青突然发现,一直很是粗糙的石壁上,突然有了变化。

    伊始的石壁只是粗略的开凿,但这里的石壁不知是天生的缘故,还是被人细细的打磨,渐变光滑。

    狄青用手摸摸,感觉到光滑中隐现凸凹不平。

    飞雪看到了狄青的动作,说道:“快到香巴拉了。”

    狄青微震,见前方的郭遵默默的点点头,一颗心怦怦大跳个不停。都说入了香巴拉,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他千辛万苦的找寻多年,就是为了实现一个愿望。

    不为自身、不为江山、不为财富,只为那魂牵梦绕,日夜想念的人儿。

    但这个愿望能否实现?

    心情激荡间,听飞雪又道:“这石壁光滑,是因为要近香巴拉的缘故。曹氏族人开启到这里的时候,感受到天地神奇,这才不由自主的增生仰慕敬重之心,将这石壁上也刻了些雕像。”

    郭遵听到这里,脚步放缓了些,回手将夜明珠递给狄青。

    狄青知道郭遵的用意,低声道:“郭大哥,还是你拿着吧,前方很暗。”

    郭遵道:“无妨事,前方没什么危险。用不着光亮。”

    狄青闻言,不再推脱,拿着夜明珠照看着石壁,果如飞雪所说,越近前方,石壁越是光滑,上面已有雕像显示。就在手旁的石壁,雕刻着一人头戴王冠,受下方百姓欢呼的情形。

    那头戴王冠之人脸型雕刻的细腻,狄青并不认识。

    飞雪道:“那就是曹仁贵。也是曹氏的祖先,接管归义军之人。方才过去有些雕刻,说的是曹姓掌控瓜、沙两州后的情形。”她素来并不多话,但不知为何,到了这里,说得就多了些。

    狄青点点头,继续前行。心中想,如果按照顺序,前方的雕塑就应该曹仁贵之前的事情。他是按照常理推测,用夜明珠照过去,见到前面几幅画的是一男一女成亲的情形,那女的他不认识,但那男的应该就是曹仁贵,微有奇怪,不解其中的含义。

    飞雪似乎感觉到狄青的困惑,解释道:“听说曹仁贵本是孤儿,后来得归义军首领索勋的赏识,娶了索勋的女儿,从此算是归义军始祖张议潮的外孙婿。这件事在沙州颇有传奇色彩,但年代久远,很多人都不知道详情了。我也不算清楚,但我想曹仁贵命人将这情形刻在石壁上,显然是觉得……”略顿了下,才道:“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要比称王称帝要紧要得多吧?”

    狄青心头微震,半晌才道,“你说得可能对。”心中却想,“这可能只是时间顺序的不同。但曹仁贵煞有其事的将这件事记录下来,飞雪说的也是大有可能。”蓦地心中微酸,暗想在赵祯的心中,江山更重。可我狄青并不大志,的确也认为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更幸福得多。

    想到这里,狄青对于那素未蒙面的曹仁贵,倒是心有戚戚。

    又行了几步,画面就接近于敦煌石窟的壁雕,神话色彩渐浓。上面有飞天仙女,有夜叉凶神,狄青一时间也看不了许多。

    飞雪并没有解释那些含义,似乎觉得没有必要提及。

    狄青被往事吸引,脚步慢了下来,等意识到这点,突然想到这些图像可回来的时候再看,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到目连王知道元昊的死讯前进入香巴拉。

    紧走了数十步,突然顿了下,忍不住又用夜明珠照了下石壁的图像。那石壁的石像,他是依稀熟悉的……

    图像不是曹仁贵、也不是神鬼夜叉,只画了一团破云的光芒,那光芒极其的绚丽夺目,而那光芒下,是苍茫的大地。

    狄青止步,只因为他记得看过这幅图的。略微回想下,就记得在哪里看过。当年他出真宗玄宫之时,曾在彩云阁的石门后看到过这幅图像!

    这两幅图或许有细微的差别,但大体不差。

    这团光芒,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神仙下凡吗?

    没有听到飞雪解释,狄青以为飞雪也不清楚,终于压下了困惑,将夜明珠交给了郭遵,快步前行,只想着若是回转后,再详细来看好了。

    这时他们已到地下颇深的距离。

    狄青凭直觉,感觉到甬道不住的往下探进,像是无穷无尽的样子,更是骇然。想起传说中地狱有十八层,这个香巴拉不像是通往天堂,更像是前往地狱。

    岩层终于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土层面,这里极为干燥,更是静寂。再行不远,郭遵已止住脚步,说道:“到了。”

    狄青一怔,只感觉四处皆暗,只有夜明珠的光芒扫照着三人不同的面孔。黑暗中,有些森森的样子。

    虽从来对郭遵、飞雪没有什么戒心,但此时望见二人的脸上都有分异样,狄青神色也有些改变。低声道:“郭大哥,这里就是香巴拉?”

    郭遵摇摇头,突然对着尽头处跪了下来。狄青一惊,不知郭遵为何如此。难道说,冥冥中自有一种神力,可让人情不自禁的膜拜?

    仔细一看,哑然失笑,原来郭遵不过是立掌如刀,在地面上摸索着什么。

    这已是极深的地下,地下还会埋着什么?

    狄青想不明白,问道:“郭大哥,要不要帮忙。”只要郭遵做到事情,他虽是不解,但不会质疑。

    郭遵摇摇头,狄青注意到飞雪平静的脸上也现出分激动之意。飞雪激动什么,难道香巴拉就在眼前,或者说,香巴拉本在……

    才想到这里,就听郭遵“嘿”的一声,双臂用力。

    只听到“咯”一声响,暗暗的地道中,陡然现出一道大亮。那道光芒带分寒气,倏然冲在了郭遵的身上,照得郭遵鬓发皆扬,脸膛大亮。

    郭遵手上,拿着块银白的板状东西,他是掀开了这东西,才现出下方的怪异。

    这地下究竟有何古怪,为何会有这般异相?

    狄青一惊,就要抢步上前,被郭遵伸手止住。等狄青适应了眼前的光芒,往光芒来处一望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一颗心也是空空荡荡,一时间只以为身在梦中。

    甬道之下,原来别有洞天。

    可那洞天之神奇,让他做梦都想不到。

    郭遵方才用力,不过是揭开了洞口的一处,但从洞口望去,发现下方地势广阔,还比真宗的永定陵的规模要宏大数倍。

    那里没有烛火,可亮如白昼。

    永定陵是真宗穷一生之力、一国之力所建,有那种规模也算正常。但有谁有这般神力,可在数十丈的岩层下建出这般天地?

    那洞天之内,流光溢彩,如日芒,似月华,炫目之极。当初狄青到了永定陵时,还惊叹那里的规模广宏,可见到下方之地时,才知道永定陵对比于此,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等回过神来,狄青这才开始留意下方的情形,更是惊奇。下方的建筑,可说是前所未有的古怪。下方的墙壁,大部分是白玉所造,那白玉莹洁光滑,整个墙壁都像是一块白玉所造。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庞大的玉石呢?

    狄青脚下左面的方向,有一块并非白玉,而像是蓝色的玉器所建。那玉器表面上光彩流动,居然像是活的……

    那蓝色蓝如海,洁净如天。

    而那玉器之上的光彩流转,就像海涛激荡,奔腾不休,永无止境。狄青此生,尚未见过这等奇境。

    可见到那蓝色时,狄青忍不住的回头向飞雪望过去。

    飞雪的腰间,不就是有这么一条蓝色的丝带,而当年在天和殿的梁顶时,他见到元昊左手小指有长长的指甲,不也是这种颜色。当时狄青曾感觉二人之间像有关联,可现在看起来,飞雪和元昊的蓝,是不是效仿这里那蓝色宝石的色彩呢?

    狄青惊奇的忘记了去问,目光从那蓝色流转的巨型宝石上望到了那里的地面。

    说实话,那根本不像是地面。狄青从未见过那种形状的地面。

    整个地面,并非平坦,而是好像个圆形的屋顶倒扣在那里。

    如果让狄青形容的话,那地面就像是青唐王宫那金色的屋顶扎入了地下。那地上,是黑白相间的格子组成?

    黑白相间的格子?

    狄青看到这里,就想到当初在真宗陵寝朝天宫内见到的地面。那里不也是黑白的格子,难道说,真宗也知道这里,这才仿造这里建出了永定陵?

    可据狄青所知,真宗一辈子也没有找到香巴拉的……

    或许真宗能建出那种陵寝,也是神仙托梦?

    狄青心绪万千,又留意到整个下方虽很空旷,但有些造型奇特的东西,似箱子、似雕塑的镶嵌在白玉的墙壁上,色泽银白。

    那些东西,他也是依稀眼熟……

    狄青震惊地下洞天的恢弘,看得目不暇给,不知多久,这才回过神来道:“郭大哥……这里……就是香巴拉吗?”他话一出口,才发现由于心情激荡,嗓子已哑,额头甚至都有了汗水。

    无论是谁,蓦地见到如此奇境,也是难免举止失措。

    狄青已有些明白眼下的情形,他和郭遵现在如同站在屋顶。这条道路,一直挖掘,通到了香巴拉的顶端。

    可狄青想不通一点,如果这里就是香巴拉的话,那神在哪里?

    郭遵显然已见过这种情形,再见时已不如狄青般震惊,可望向下方时,脸上还是有赞叹的表情。闻狄青发问,才待说话,飞雪已道:“有人来了!”她神色中,突然有了分焦急之意。

    郭遵、狄青武功虽是高明,可都被下方奇景所摄,一时间忘记处境。

    只有飞雪见到了香巴拉时,反倒平静下来,最先感觉到还有别人接近了香巴拉。

    郭遵,狄青均是一凛,侧耳向身后听去。二人均想,“前方已无路,若有人来,肯定是从身后那条路来的。难道是叶知秋等不及,也跟了过来?”

    身后无人。

    飞雪感应灵敏,有一种天生的敏锐,怎会听错?

    二人才待向飞雪望去,突然听到寂静的下方“咯”的一声响。二人望去,只见到白玉右手处的白玉墙壁上突然现出道裂缝。

    狄青又惊又喜,只以为是神来临,凝神观看。

    那道裂缝越来越宽,陡然间有金光一现,狄青微震,再定睛看过去,脸色微变。

    居然有几个人手持火把走了进来,那几个人,他还认识大部分的!

    而那金光,不过是火把映到白玉现出的金色。

    为首一人,佝偻着身子,头发已雪一样的白,胡子几乎要拖到了地上,狄青从未见过那么老的人。一眼望到那人的时候,谁都会感慨光阴如箭,岁月无情。

    那么老的一个人,会是谁?怎么能到香巴拉?

    那老者的身后,跟着一人,神色孤高,落落如长空孤雁,正是契丹眼下手握兵权的第一人——都点检耶律喜孙。

    狄青见到耶律喜孙,立即想到:“原来耶律喜孙也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只比我们差了一会儿的功夫。耶律喜孙能到这里,因为手持元昊的玉玺,那能领耶律喜孙到此的当然就是元昊手下九王之一的目连王了。”

    龙部九王,八部最强。目连忠孝,与天同疆。

    这个目连王原来这般苍老了。

    狄青又想,“想必目连王还不知道元昊出事的消息,因此见元昊玉玺,这才领耶律喜孙进来。唉……我太过匆忙,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我若是早让韩笑飞鸽传书,在沙州敦煌散布元昊已死的消息,敦煌早乱,这个目连王也不会带耶律喜孙前来。我先一步到了沙州,那不更好?”转念一想,又有些苦笑,“目连王若知道元昊死了,会不会毁灭香巴拉,没有人知道。这世事无常,根本无法预料了。”

    他沉吟间,目光不停,早望在了耶律喜孙的背后。耶律喜孙身后站着一人,双手结印,本是苍老平静的面容上见到眼前的奇景,也是泛出激动之意。

    那人正是善无畏。

    善无畏也来了?

    狄青皱下眉头,暗想这次刺杀元昊,本是耶律喜孙、没藏悟道和善无畏三方联手,里应外合的结果。但耶律喜孙不像是喜欢和人分享成果的人,他为何会把善无畏也带来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善无畏身旁就是毡虎,还是一副痴痴呆呆的表情。就算见到香巴拉这种恢宏的场景,仍是木然的表情。或许在毡虎心中,香巴拉也好,地狱也罢,都是无甚区别。

    这二人身后跟着四人,抬着个极重的箱子前来,那箱子上盖着赤红色的布料。

    狄青一看到那箱子,就想到当初在青唐的情形,忍不住向飞雪望去。

    飞雪只是望着下方,眼中露出焦灼之意。她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妥,郭遵斜睨着飞雪,脸上也有了异样,像很是担忧。这二人究竟焦急担忧什么?狄青没有留意,只是想着往事……

    当初狄青去青唐找唃厮啰议和,正逢承天祭,当时飞雪要自尽祭天,被狄青阻拦。后来是根据唃厮啰所言,飞雪和飞鹰本是合谋要盗取法器。而他们想要盗取的法器,就是这个箱子。

    善无畏为何要把这箱子带过来,难道说这箱子也和香巴拉有关?唃厮啰祭天也是和香巴拉有关?耶律喜孙让善无畏也进入了香巴拉,难道说因为要用这个箱子,是以才达成条件?但唃厮啰为何不来呢?

    所有的困惑交接在一起,但有个很明显的关联,那就是都和香巴拉有关。

    狄青想到这里,目光不停,望向了那抬箱子四人的身后。

    那四人身后还跟着两人,抬着个担架,担架上前,神色憔悴,不改嚣张的本性,正是飞鹰。

    飞鹰和郭遵虽都中了元昊一箭,但很显然,飞鹰比郭遵相差太远,到如今还是重伤不能起身。

    而飞鹰身后,只站着一人,灰白的眼眸,平冷的面孔中也泛出一分光彩,那人正是罗?王野利斩天。

    野利斩天怎么会来,他为何和耶律喜孙等人一起?当初在天和殿中,他一刀斩了迦叶王,被元昊射了一箭,却毫发无伤。元昊的五色定鼎羽箭,素不虚发,就算郭遵都是无法躲过,野利斩天竟然能躲过银箭,他难道真的深不可测?

    野利斩天能到这里,这么说,野利斩天和没藏悟道都是叛徒,他们联合了耶律喜孙等人刺杀元昊,而迦叶王本是元昊的细作吗?

    罗?王本来就是从阿修罗部出来的,他就有叛逆的本性!

    狄青想到这里,心中苦涩,感觉到这些人中关系复杂错乱。见耶律喜孙显然也惊诧眼前的奇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狄青心中微动,暗想耶律喜孙本是谨慎之人,可这次他算是契丹那面孤身来到香巴拉的人,这次耶律喜孙恁地如此托大?

    难道说,耶律喜孙先囚禁了萧太后,后谋划刺杀了元昊,因此踌躇满志,根本不把眼下这些人放在眼中?

    早在那些人进来时,郭遵早就悄然的将拉起的那块银色托板合上部分,稍微遮掩下洞口。耶律喜孙等人震骇眼前的情形,虽也抬头看了下,但只见到白玉般的顶面,哪里会想到高高的上方,还有人在?

    不知许久,耶律喜孙这才道:“目连王,这里就是香巴拉了?”他虽竭力想要保持冷静,但到此地后,一颗心激荡不休,难以平静。

    那苍老的人缓慢道:“不错。”

    此间极静,狄青虽离众人很远,但在上方听到几人的对话,如在耳边。见那苍老人的回话,心中道:“这人果然就是目连王。”元昊手下九王,那个阿难王不知踪迹,罗?王背叛,也就这一人对元昊还有忠心,一想到这里,心中很是凄凉。

    耶律喜孙又道:“那……香巴拉之神在那里?”他虽能在契丹、夏国兴风作浪,可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是毫无头绪。

    目连王慢声道:“兀卒恭请都点检前来,难道没有告诉你和神沟通之法吗?”

    耶律喜孙神色平静,斜睨了善无畏一眼,说道:“我来得匆忙,也没有向兀卒询问。想兀卒知道,只要见到目连王就有答案,因为不用吩咐吧。”

    目连王“哦”了声,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兀卒说,只要把天玄通放到那里……”伸手指向白玉墙壁上镶嵌的银白物体,那物体更像个极大的托盘,“把天玄通放到那上面,真心祷告,请神出现,就行了。”

    耶律喜孙笑笑,望向了善无畏道:“有劳圣僧了。”他有求与人,素来都是客客气气。

    善无畏脸现激动之意,向抬箱子的那四人做个手势。那四人抬着箱子向那银白托盘走去。地面倾斜,好在黑白格子之间有如台阶,可供人落脚。那四人走的虽辛苦,但还到了托盘前,掀开了赤红色的布,露出下方的箱子。

    那箱子是银白之色,一掀开上方的红布,现出幽幽之色,不知是光映还是错觉,亦是真有其事,那箱子慢慢的开始发亮。

    众人见了,都现惊诧之情,对于这不可思议之事心怀敬畏之意。

    善无畏双手结印,脸现畏惧,陡然喝道:“快把天玄通放到那……之上。”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称呼,只看结果。

    狄青这才知道那箱子叫做天玄通。天玄通整体银白,上方有些凹陷,内有个明珠样的东西,散发着不定的光芒。

    那光芒时而灿烂如金,忽而洁白如因,有时色做黄铜般,转瞬又变成黑色或五色,煞是奇异。

    狄青见到那颗变色的明珠,陡然又想起真宗玄宫的五道门,元昊使用的五色箭。

    那门的颜色,和羽箭的颜色,不都像极了那明珠显示的颜色?

    难道说,真宗或者元昊早知道这个天玄通,因此效仿这颜色定制石门羽箭。天玄通,莫非真宗和元昊想从这五色中,琢磨出通天的能力?

    种种不解,似乎都有了分解释。

    可狄青最大的不解是,这五色、这天玄通、这箱子、还有这香巴拉究竟是怎么回事?郭遵没有天玄通,如何会和神沟通?狄青到了香巴拉,明白了很多,联想了很多,但对于香巴拉可说还是处于一无所知的情形!

    这时那四人已要将银白的箱子放到了托盘之上。那四人本很吃力,在将放未放之时,陡然间“喀”的声响,那四人身形一扑,就觉得一股吸力传来,吓了一跳,霍然后退,跌坐在地上。

    众人都见到这情形,不由一惊,善无畏才待喝问,脸上就现出惊诧的表情。

    只见到那箱子落在托盘上,连同那银白的托盘,倏然缩入了白玉的墙壁。

    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景象,白玉墙壁如同水波般的荡漾下,并无裂痕,但箱子已然不见。

    耶律喜孙微震,才待向目连王询问,就见到前方的玉璧上,突然一道光芒从上方的墙壁透出来,色泽光芒,照在了众人的脚下丈许外。

    就算是耶律喜孙见到那道光芒,脸上也露出畏惧之意,不由倒退了一步。

    目连王一掀几乎要拖在地上的胡子,上前两步,跪倒在那光芒照射的圆形区域中,道:“小人见过香巴拉之神。”

    众人或惊奇、或畏惧、或迟疑、或不解……

    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前来,那道光芒,就是香巴拉之神?

    没有人能信。

    但目连王慎重其事般,又不像是是做戏。善无畏嘴唇喃喃而动,陡然间身躯一震,脸现喜意,跪倒在地道:“小僧见过香巴拉之神。”

    毡虎好像都有些奇怪,望着跪倒的善无畏,不知道他对谁说话。

    目连王却已起身,神色有些古怪,出了光环后才道:“香巴拉之神说,它到如今,满足了太多的人的希望。它已累了,它最后只想满足两个人的愿望!从此后,这世上……再无香巴拉!”

    众人怔住。

    狄青在上方听到这句话,脸色剧变。

    这里来的人,谁没有愿望?恐怕除了毡虎外,就算担箱子的都有愿望。耶律喜孙、善无畏、飞鹰、野利斩天这番辛苦,当然是有求于香巴拉之神。就算是狄青,也有愿望,他辛苦多年,等待一生,就是指望借神之力救回羽裳。

    来到香巴拉的人极多,但神只能满足两个人的愿望?

    狄青身躯微震,已要从那洞口跳下去,却被郭遵一把抓住。郭遵眼中也有困惑,可只是摇摇头,狄青知道郭遵示意他看看情形再说,他虽心急如焚,但知道郭遵这么做,必有郭遵的道理。

    飞雪身躯微颤,脸上突现惊惧之意。她似乎对香巴拉了解最多,她应不识第一次来到香巴拉,她有什么愿望,早就许过,那她怕什么?

    下方已一片沉寂。

    沉寂如水,带着欲冬的寒意。

    不知许久,耶律喜孙才笑道:“在下当然要算一个了。不知道有人反对吗?”他问话的时候,目光只从野利斩天和善无畏的身上掠过。

    他根本没有把毡虎和那些下等人算一份,飞鹰重伤,根本就失去了角逐许愿的机会。他带飞鹰来,不过是因为一个缘由。可眼下看起来,他根本不需要飞鹰。

    他的对手,其实只有善无畏和野利斩天。

    善无畏还跪在地上,神色激动。在场中人,除了目连王,也只有他才感应到神的存在。难道说,藏传三密之法,真的让人有沟通神灵之能吗?

    无人答话,可沉默有时候不代表着认可,也可能蕴含着火山爆发前地底的沉寂。

    耶律喜孙神色依旧孤傲,长舒一口气道:“既然无人反对,那我觉得第二个许愿人是善无畏高僧好些了。”他是精于计算局面的人,既然到了香巴拉,就是为了许愿。既然只是许愿,就现没有必要做别的事情。拉拢了善无畏,就控制了毡虎,如此一来,他在这里根本不需要再担心什么。

    唯一让他感觉到有些为难的是,他究竟要许什么愿呢?

    他有太多的愿望想实现。

    但他有两个愿望一直萦绕心头,他帮助耶律宗真奠定了基业,他设计除去了元昊,他已踌躇满志,甚至认为既然夏国没有了元昊,就是契丹的附庸。他若能再征大宋,很可能实现江山一统。

    更近一步,他称王称帝也没有什么奇怪。

    人的欲望素来如此,永远没有止境的时候,他耶律喜孙也不例外。但他还有个心病,他有隐疾,那隐疾发作起来,每次都让他生不如死,他有几次差点因此送命。他和狄青第一次见面时,就是隐疾发作被夜叉追杀,差点因此送了性命。

    隐疾不除,大业就算成了,也是个心病。

    他多想两个愿望一块实现?

    他为两个愿望许哪个颇为为难的时候,善无畏已站了起来,双手结印行个藏人的礼节道:“那多谢都点检了。”

    耶律喜孙一笑了之道:“何须客气?现在没有人反对了吧?”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下意识的,他突然发现元昊当初在天和殿为何要这般问。

    当一人掌控大局的时候,总喜欢如此来表达心中的得意,那种快感,很多人说一辈子都得不到。

    不想今日的情形也和天和殿有些类似,因为一个人已道:“我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