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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荒诞时代 第180章


更新日期:2022-06-23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桓温直至回到府中,脑中还嗡嗡作响。

  破,在古语里面有特别的含义。

  通常说的“破城”,则意味着攻陷城池后,命令士兵屠城,杀个鸡犬不留。这就破城。“陷城”是指攻取城池后,有限度地“镇压反抗者”,清除异己。夺城,则意味着只简单地打败守成军队,甚至守城军队整体投降,城池变更主人。这种变更杀戮最少。

  桓温感到震惊,不是因为汉国残酷的“破城”,因为他攻取“成国”,也采用了破城手段。成国的王都被他全部拆毁,唯独留下了诸葛武侯祠。

  桓温也不为汉国那强大的攻击力震惊,在见识了汉国的优良刀枪弓箭后,桓温已经意识到,燕国惹上这样一个北方黑鹰,恕不明智。依靠强大的生产能力,充足的军资粮草,训练精良的士兵,汉国迟早会把燕国拖入深渊。

  桓温想不到的是,汉国的跨海攻击方式。作为一个优秀的军事家,他明锐的感觉到,战争的方式已经改变了。原先,万里大海是天然屏障,但现在,万里海疆正是国防的软肋。

  汉国有能力一次性跨海运输15万大军,这意味着:有海水的地方都不安全,十万汉军随时可以从那里突破――包括入海的大江大河。

  那么,整个国家,那里安全?

  除此之外,桓温还在此行中,感受到另一种文化的冲击,要是这事搁殷浩身上,他可能在勃然大怒后,摆出一付洗耳不闻的态度,拒绝思考。但桓温本身也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他反而仔细回味起刚才的感受,并感觉到这种文化与固有思维的不同之处。

  这是一个北方巨兽,好笑的是,燕国竟敢动了他的禁脔,杀了他的领民。

  这倒让桓温想起建康商人最近常爱说的一句话――“一只大象跳上了天平,于是……”

  建康商人用这句话来形容辽汉商人参与粮食竞争的现象。原本在灾荒年,建康商人囤积居奇,高价倒卖粮食,挣得不亦乐乎。可今年灾荒,由于辽人大肆出售粮食,导致建康商人无法挣取高额利润。

  当建康商人联手收购辽人的粮草时,辽人无限量的供应方式,让所有参与收购的建康商人银根吃紧。而后,辽人用这句话来形容自己参与粮价竞争的行为,原话是:“一只大象跳上了天平,于是,群鼠争相与大象竞重,结果……”

  而后,建康商人把这句话掐头去尾用来自嘲,原话是:“一只大象跳上了天平,于是,我们都亏了!”

  这句话随后演绎出许多不同版本,而桓温想说的是:“一只大象跳上了天平,于是,天下风云变幻,局势大不相同!辽人不可力迫,只可笼络啊!”

  北方,蓟京,现在已是火与血的世界。

  金道麟统帅15万大军破城后,杀尽城中鲜卑男子,而后尽遣士卒,大肆掳掠。

  金道麟麾下的大军说有15万人,其实正式军人只有5万出头,另外有7万人是汉国为此次战役征发的民夫,有2万余人是随军商人,总共加起来恰好15万人。

  按汉国军制,民夫和随军商人是不能称为军人的,因为军人是一种荣誉称呼,被称为“武士”。但金道麟为了恐吓周围的燕国守军,他比照各国惯例,把所有随军人员全算入军队,诈称15万大军。

  攻克空虚的蓟京城后,金道麟向派出2万人的游击部队,分头攻略四周郡县,一次和吓阻对方向蓟京城的反扑,随后,劫掠盛宴开始了。

  不能不说,汉国的劫掠工作准备充分,组织严密,筹划精细。

  三万大军先是划定各自负责的区域,执行戒严令,凡在街上走动者,不问缘由,立刻一通箭雨,而后刀枪齐上,将破坏戒严令者斩尽杀绝。经过这一番清洗,蓟京人都意识到了戒严令的威严,于是,家家闭户,户户关窗,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随着一声军号,遍及全城的大劫掠开始了。汉军士兵先是找到自己片区内有明显鲜卑人标志的房屋――这并不难找,作为“上等人”,他们住高屋大房,啥事不干也有无数“下贱的汉奴”伺候。

  而后,士兵们撞开门户,揪出那些鲜卑人,当街斩杀。这以后,轮到那些商人们出面了,他们才是专业搜掠者。这些商人们进入鲜卑人住宅,搜罗一些值钱物件,而后把它堆到园中,现场估价。

  当士兵们同意商人的估价后,商人们会交给带队营长一份凭证,士兵回国后,将凭这份凭证从商行里领到现金。按规定,这笔现金要缴纳40%的重税。至于参战士兵们怎么分配完税后的钱,则由士兵们自己决定,国王决不干涉。

  鲜卑人劫掠中原多年,每人房里堆满了中原珍宝与珍贵字画,其中,匈奴人开了个很恶劣的先例――挖掘历代皇陵,鲜卑人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而且他们比匈奴人还骄傲――因为慕容恪曾经掘了高句丽历代王墓。

  慕容隽迁都邺城搞得很匆忙,大多数鲜卑贵族虽然人随王庭而去,但家产仍未来得及转移。于是,那些历经中原百姓几百年积累的珍宝,全便宜了汉国商人。

  汉国军人地位高,商人们一般不敢欺诈这些军人,但他们虽尽力公正,无奈这些财宝数量颇大,士兵们不耐烦等待,他们急切地想扑向下一个鲜卑人家。为此,他们宁愿贱卖收获物。

  于是,蓟京城里就出现了一幕令人苦笑不得的场景――绝世书画论斤卖,翡翠宝玉论堆算,珍珠玛瑙如泥瓦,金银首饰麻袋称。

  商人算完帐,士兵收完钱,轮到那七万民夫上场了,在军队的指引下,民夫开进空无一人的房间,搬运商人挑剩的笨重家具、以及不太值钱的摆设品、家庭日用百货――比如锅碗瓢盆等等。

  “两京战役”的口号是:战争,是全民发财。这一口号还有一个通俗的说法:谁捡得归谁。也就是说,民夫们所获得的一切物品,都归他们自己,包括鲜卑人的房梁与房柱。唯一的条件是,他们自己把自己的东西运回去。

  蓟京城还没出现砖瓦结构的建筑,在这种宗旨主导下,民夫们开始了一场疯狂的大拆迁活动,他们所过之处,一片废墟。连半堵立着的土墙都找不到,更别说一切星点值钱物了。

  这场大劫掠进行到第三天,七万民夫逾两万多民商人与满载而归,随后的大劫掠进行到下一步:发动全城汉人劫掠残余鲜卑人与鲜卑汉官。依据“谁捡得归谁”的宗旨,他们的劫掠所获,也归他们个人。但有一个要求,要求他们听从汉军的指挥,在劫掠后,迁徙至汉国。

  而后,全城汉人被发动起来,这些昔日卑贱的汉奴,向他们昔日的主人――那些压迫他们的、奴役他们的、任意宰杀他们的、拿他们当食物的“民族大融合的典范”,进行了充满泪与血的复仇。

  这个复仇活动没有儒生参与,因为他们正是鲜卑人奴役、残杀同胞的助手――无一例外,恰好属于被劫掠对象,所以,没人给百姓们讲对敌人需要“仁恕”。于是这场大劫掠愈演愈烈,蓟京城随即笼罩复仇的熊熊大火中。

  “冬日里有这样一把大火,真温暖啊”,遍及全城的大火薰的金道麟满脸灰尘,但他却颇为自得地当街柱刀而立,自我欣赏地环顾左右:“这把大火,肯定能让慕容隽领会到‘汉人也有愤怒’。我们也算完成了任务。

  嗯,你们说,马努尔那个蕃人以后会怎么称呼我?哈,我已经有了‘倭国的征服者’称号,现在是不是要加上‘蓟京征服者’的称号?……人生一世,灭一国,克一京,此生足矣。”

  左右凑趣,齐声夸奖“金相无敌”等等。连续的征服已让金道麟这个原本性格怯懦的人自信心极度膨胀,他得意地哈哈大笑,可惜,一个不凑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欢笑。

  “金相此行,是不是也立下了‘不赏之功’呢?”

  金道麟的笑声嘎然而止,他明白,按照正常的中国惯例,他这场战斗后,也达到了人臣的顶峰,从此后,他必然的遭遇是高高挂起,从此与军事无缘。

  “错!”杨结冒着巨大的烟尘闯入金道麟的侍卫圈,他刚好赶上刚才的谈论。

  杨结虽官制高不过金道麟,但金道麟却不敢轻视这个出身侍卫的“小姓”,他连忙欠了欠身,向杨结打招呼,和善地询问:“殿下那里打得怎样了?”

  “我们已经绞杀了10万燕兵”,杨结齐没喘匀,呼哧呼哧地回答:“陛下听说金相打下蓟京,很高兴,他宣布:凡攻入蓟京的战士,都将获得‘蓟京破城’勋章,而金相将被授予‘蓟京征服者’称号。”

  杨结停了一下,喘了几句口气,瞥了一眼刚才那位多话者,继续说:“我在陛下身边的时候,曾经问过陛下关于‘不赏之功’,以及‘功高震主’的问题。陛下回答:只有奴隶社会才有这种说法,因为人人都想当第一人,所以,整个国家从不缺叛乱的干柴与烈火。

  而我们不同,封建制下,臣民领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权利与义务。身居高位者,当然要比平民履行更多的责任,与此同时,他得到的回报也高。这叫‘能者多劳,多劳多得’。

  陛下还说:在领地经营的概念下,无论那个领主都舍不得屠戮能臣,因为有太多束缚让他举不起刀,而‘王在法下’,更避免了王‘非法’责‘臣’……

  所以,金相不必顾虑,尽管放开手脚。我听说,此战过后,陛下要加封金相,令辽北尽归金相。”

  “还说不猜忌我”,金道麟说话无所顾忌,嘟囔道:“以辽北未开发之地,换我已经开发的庄河熟地,这不是……”

  “庄河领地不收回”,杨结补充说。

  “这就好”,金道麟来了精神:“我这儿打完三天了,陛下那里什么时候结束。等等,你称呼‘陛下’,难道此战过后,大王也要称帝?”

  陛下,殿下,阁下,足下,这些称呼都是有讲究的,杨结三次称呼高翼“陛下”,而此前,汉国国内只有马努尔才这样称呼,这不是简单口误。

  听到这里,众人齐齐一振――一不小心,俺们也混成了“从龙元勋”,哈哈。祖宗、先人,俺这辈子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陛下说”,杨结丝毫没注意众人的急切,兀自说:“两京战役,就是为了消耗燕国的战争潜力。如今和龙城已经打烂,不值得劫掠或占据,只有把它当磨盘,继续消耗燕国士兵。

  陛下请你放心,他将持续增加压力,让燕国抽不出兵来南顾。但陛下请你小心邺城方向,因为直到现在,我们没见到慕容骑兵。”

  “陛下呢,‘陛下’是怎么回事?”金道麟先是顺着杨结的口气,把称呼换成“陛下”,而后急切地追问这个称呼的由来。

  “马努尔建议,西蕃小国,地不过二里,民不过数万,人皆称之为‘陛下’,连新罗、白济国主,在国内关起门来,也让人称之为‘陛下’。而此战过后,我们需要与各国平等交往,秦晋燕三帝并立,我们不能自贬国力。

  此外,因为眼见得晋朝要亡了,我们不能答应他们随意加赋加征的要求,必须要求平等地位,才好与各国交往。

  陛下回答:‘公’与‘皇’、‘帝’,‘王’,在上古时代都是一个发音,只是地区方言的差异而已。而‘皇帝’两个字,其意思等同于‘公公’。陛下说,这个词在他们那里是指太监,意思很不好,不详,是断子绝孙的意思。

  而历代君王――先秦,汉祖,其后代都泯不可考,这更验证了‘公公’之意。所以他决不称帝,而用古称‘大公(爵)’,或者,采用汉代设立的那个‘大王’称呼,意为‘诸王之王’。

  对于陛下这一考虑,马努尔表示赞同,而黄相也说,这是‘不王而王,不帝而帝’,任它外界风吹雨打,我们只管关起门来过日子。称呼这东西是唬外人的,毫无价值。

  不过,此事过后,黄相他们也口称‘陛下’。而陛下并无反对的意思,我也就顺便改口了。”

  金道麟撇了撇嘴说:“那厮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称呼,过去,马努尔喊他‘陛下’也有人喊他‘大王’,没见他拒绝过,你们就该乘机喊他‘吾皇’,不就把这事敲定了吗?”

  “陛下已说了‘皇帝’等同于‘公公’,谁敢再提‘皇帝’两个字?”杨结不满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