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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杀戮时代 第8章 怜香惜玉


更新日期:2022-05-11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由这个土豆,高翼开始清点自己的资产,似乎很有点特别的东西。

  长途航海的人都知道,如果一直吃罐装食品或者鱼类,会导致维生素C缺乏,患上坏血病,导致牙龈、皮肤及关节等部位出血。这种疾病被称为“海上瘟疫”,为了避免坏血病,海员们需要经常服用维生素C药片,或者多食用水果、蔬菜。这几个土豆胡萝卜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登上船的,同时登船的还有几个苹果。

  帆船比赛,为了防止颠簸与起伏不定时,物品在船内滚动酿出大祸,舱内的所有物品都必须固定好。所以,那些东西平时都被锁入柜中。高翼自从来到这世界,一直被连续的事件推着走,忙碌来忙碌去,竟将那几个苹果完全遗忘。

  苹果传入中国是在元朝末年,当时只有宫廷才可享用,而“苹果”这一名称,更是直到明朝才出现。将一千多年后宫廷才可享用到的苹果切成细丝,撒上沙糖凉拌,不就是一个难得的美味吗?正好应付宇文昭的馋嘴,把那几个土豆保存下来。这种吃法还能保留苹果种子。

  调料,自己还有一大堆调料,诸如辣椒面,孜然粉,花椒、胡椒、盐、些许糖,这些都是高翼准备在海上烤鱼用的。

  花椒,中国现在已经出现,但高翼带的是最好的四川大红袍花椒,至于辣椒――我国栽培辣椒始见于明末,在此之前吃辣都是用茱萸(观赏性植物)调味。并且辣椒最早也只是作为观赏植物出现的,它放进菜肴中的时间更迟。据史料记载,贵州、湖南一带最早开始吃辣椒的时间在清乾隆年间,而普遍开始吃辣椒更迟至道光以后。孜然,在我国曾一度称之为安息茴香。胡椒,也是这个时代不存在的东西。

  高翼出航前,曾特地选择了整粒的调料,还有干辣皮,还带上了咖啡磨,以便在海上随吃随磨,保持味道的纯正。这个时代,游牧民族都大量食肉,而食肉就必须有香料进行调味,有了这些香料,正好可以把领民的饮食习惯向肉食过渡。

  在高翼所来的那个时空,为了争夺香料贸易的主导权,西方国家曾进行了三百年的战争,这战争也被称为“香料之战”或者“胡椒之战”。能让人用三百年时间,用无数的战争无数的杀戮来争夺的东西,用来跟食肉的游牧民族以物易物,一定会获得丰厚的回报。

  盐,对了还有盐!

  大连(三山)是什么地方,三山临海,还种有大量的肉食,还有盐。大连沿海海域海水氯化钠含量极高,加上适宜晒盐的滩涂较多,是后世全国主要的海盐产区之一。有盐与内陆的胡人换取必要的生活物资,这是比无本万利的买卖。

  盐池的建造并不复杂,现在的时代人们只要采用“煎盐”的方式,到了明代徐光启上疏改煎盐为晒盐,虽得皇帝采纳,但因徐光启两次乞休,在其生前并没有成为现实。真正的晒盐法出现在清嘉庆年间(《奉贤盐政志》记载),高翼常奔走各个港口,见过大连的盐田,无非是海边阶梯式的水泥池。海水涨潮时,打开池口让海水灌满盐池。在落潮时堵上池口,让日光暴晒,浓度高的盐卤被抽水机不停地抽到高层盐池,直到阳光将其晒成盐粒。每年的七八月是晒盐的旺季,现在是春末,建造好盐池正好赶上晒盐季节。

  水泥――大连是什么地方,中国最大的建筑材料基地,蕴含丰富的石灰岩、硅石,白云岩,花岗岩与耐火粘土等。其中石灰岩含量最为丰富,遍山都是这种白石头,而石灰掺上粘土就是“波特兰水泥”,也被称之为“自然水泥”。

  盐池需要用防水水泥制作,防水水泥是什么东西,现在罗马城用的引水渠,下水道和房屋屋顶都是用防水水泥建造的。它的原理很简单,在“波特兰水泥”中掺上火山灰,就是火山灰混凝土,防水效果连后世高品质的防水水泥都比不上。没有火山灰怎么办,将破损的陶器研成粉末,代替火山灰掺入“波特兰水泥”,防水效果接近后世高品质的防水水泥。

  “宇文兵,叫所有的人停手”,高翼一想到这儿,立刻打定了主意:“造船的事,我需要一边计算一边建造,人多了也帮不上忙,你去,带那些人手上山,男人去拣白石头,女人与老弱背土――背那种陶土(粘土的古代叫法)。”

  如此,时光又过了一个月,宇文战宇文策带回了牧羊城的所有人员――三名成年人,15名幼童。不久,宇文久宇文旱宇文逢也带来了30余名牧民,沿途,他们顺手俘获了百余名散落的汉人农夫。

  在此期间,高翼不停地建造土窑,最初,他建造的土窑只能烧制砖瓦,后来,一名三山村的村民曾有烧窑经验,三山村简陋的陶器都出自他之手,在他的指点下,高翼建造除了大窑,开始烧陶。人手够了之后,陶窑转变为石灰窑。于是,中国第一炉石灰诞生了。随之而来的是中国第一座阶梯盐池。

  此前,宇文侍从与慕容骑兵交手,缴获了许多兵器。等宇文久宇文旱宇文逢休整完毕后,武装起来的那30个士兵带着三山晒出的第一波盐出发,边抢掠汉奴,边与牧民做生意。最初,他们只是游动于周边地区,而后,他们越走越远,盐价也越卖越高,不仅换回了许多铁器牲畜种子,还带回了300名汉奴。这次,高翼人手足够,便把他们赶到地里,播种下了第一批土豆、胡萝卜、辣椒等等。

  时光一晃到了夏季,盐田已建造了一排十个、阶梯五层的盐池,产量也高了起来。宇文久等人的商队已来回跑了四趟,发展到了300人,被高翼分成三支队伍,分别由久、旱、逢三人带领,向西向北向南三个方向进发,高翼给他们的指示是避开西北方向的慕容部,只跟小部落交易。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悄悄发展。

  与此同时,汉奴的数目也达到了五百人,高翼没时间在管理他们上多下功夫,便让他们自己选出五个组头,任命为五个屯民点的屯长,令他们自耕自种。这项工作完成不久,混凝土建造的五座大谷仓在三山落成,盐业贸易换取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进粮仓。顿时,汉民的心思稳定下来,不仅没有逃亡者出现,遥远的大画饼反而刺激了农夫们劳动的热情,他们挥舞着粗陋的工具,奋力地向巨树茂草进攻,不断地开辟着新家园。

  不久,盐池的停建导致石灰没了出路,农夫们便利用水泥,在傍晚建造自己的家园,等他们住上这种坚固的房屋之后,这些人真正开始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园,每当他们在路上遇到忙碌的高翼匆匆而过,总是恭敬地避到路边,匍匐在地叩首不已,口称“家主”。那名三山的老汉还特地回村跑了一趟,招来了那几个出海躲避的三山村青壮。自此,这个被称为“三山城”的地方人心安定。

  三山城刚增加人口时,食物严重吃紧,为了养活着百十口人,高翼停下了造船工作,没日没夜地奔波于海上,给村民们捕鱼,此外,宇文兵还带着人上山打猎,采集野菜,以减少食物的消耗,直到第一批盐被销售出去后,运回来的牲畜才缓解了食物的紧张。而后,随着买回来的粮食越来越多,食物缺乏的状态才得以消除。

  但食物危机消除之后,高翼仍未有造船的意思,宇文昭不禁急了。几天来,她一直在高翼面前转来转去,终于找见一个机会,称高翼空闲,单刀直入地问:“高君,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高句丽?”

  “再等等”,高翼正拿着笔在他的航海日志上记录着一些设计。自己的记忆力虽然超强,在这段时间里已学会鲜卑语与汉语,但不敢保证有些东西永远能记忆深刻,故此,这段时间他抓紧记录着自己的思想。

  在这时代,虽然中国的造纸技术已发明了数百年,但直到60年后的晋安帝时代,权臣桓玄才下令以纸代替竹简,彻底废除简牍。那以后,纸才成为官方文件的载体。高翼现在找不到纸,只好在他的航海日志上草草书写,纸张也不多,许多东西只能简略地记录几笔,他只希望多年之后,自己仍能回忆起这些简略的文字代表什么意思。

  高翼的心思全在记录上,不免对宇文昭的回答显得敷衍。宇文昭二话不说,叩首在地,默默无语。

  等到书写完了一段,高翼抬起头,忽然发现宇文昭仍额头贴地,纹丝不动,不禁一惊,连忙起身搀扶。手初碰到这位三公主的身子,宇文昭微微一颤,立刻咬紧牙关,死也不肯起来,高翼力大,竟然把她拎起,但她在空中仍竭力维持跪姿,让高翼无可奈何。

  “罢了,你有什么话尽管说”,高翼颓然地放弃了努力,心中暗自佩服这女子的坚韧。

  “高君,我的族人每一刻都在流血,每一刻的拖延都使我的血液在烧灼,想击败强大的燕国,仅靠这300余名宇文族人远远不够,3000名战士也不够,所以我必须得到高句丽王的支持――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所以,我无法顾惜别的……请你谅解!”

  高翼叹了口气,道:“这些农夫们没有自保之力,我本来打算等播种完毕后,把武器发给他们,粗粗训练一下,然后动身……既然你这么急迫,我明天就开始造船。不过,海滩上那些木头泡足了水,正胀的鼓鼓的,等它们失水干燥后就会收缩,现在拿它们来造船,造出来的船裂缝很大,很容易漏水……

  当然,如果你想用这船跑个单程,只去不回――我没有意见。但我的那艘小船因为拿走船底平衡板,做成了轮锯,所以底盘过轻,很不稳定。此去高句丽,我只能在前方引导你们,不能拖着你们的船走,沿途,还要靠你们自己的划船前进,你确定要走吗?”

  宇文昭再次叩首:“高君,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谢,可是,我无法顾惜别的……请你谅解!”

  这是宇文昭第二次谈到“无法顾惜别”,“请谅解”的话,高翼目光一转,立刻哑然笑了。

  原来,宇文昭错以为高翼迟迟不建船是不想与她分手,而高翼反复建议她缓去高句丽,更加让她浮想联翩,所以她才隐讳地暗示高翼,她担负着复国的重任,所以无法顾及儿女情长。

  在高翼所在的时空里,由于国内男女比例极度失调,女性缺乏,所以社会整体对男性要求苛刻,而女性只要长得漂亮点,人们总是很宽容。高翼带着这些现代人的习惯来到这世界,也对女性很为关照。但在这个妇女只是男人奴隶的时代,这种细心体贴很容易被人误会。尤其是当前这个时代还是没有自由恋爱的时代,女子虽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交往的圈子狭小,很容易被第一个关心她的男人所俘获,故而宇文昭才有这样的想法。

  在这点上,她真是错怪了高翼,高翼尚在为生存而头痛,他今日算是还活着,若明日忽来一股劫掠的胡人,还不敢肯定自己能幸存下来,此情此景,那会有心思追MM,尤其是这样一个说不清是敌人还是朋友的女人。

  但他能说什么?他又敢说什么?

  这小姑娘柔弱的肩膀上已承载了太多的苦难,总不能再告诉她:你别自作多情,我与你也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然后呢,让她心碎,让她痛苦,让她今生再无可恋死亦何哀么!

  高翼伸出手,轻轻触一触宇文昭的脸,宇文昭微微一闪,又停止了闪避。就这样,手指落在那白得透明的脸上,渐渐的,那脸染上了一片红晕,皮肤变得温热,更加深了手的舒适感。

  “好,明天你挑20个人练习划桨,十日内我把船造好,我们动身”,高翼轻声说。

  宇文昭将脸留恋地在高翼手上挨擦了一下,决然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出高翼的房间。俄而,她边走边唱起一首鲜卑牧歌:

  “侧侧力力,念君无极。枕郎左臂,随郎转侧。

  摩捋郎须,看郎颜色。郎不念女,不可与力。

  ……”

  宇文昭唱得很专注,似乎处身于青青草原,遍地羊羔,随着她的歌声,天上朵朵白云慵懒无定地飘荡起来。

  这首歌带着浓郁草原气息,婉转而高亢,宇文昭似乎在用全部的精神,用灵魂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