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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关中易主


更新日期:2021-12-22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序

 

    刘邦兵临咸阳,子婴献玺投降。从一个市井无赖一跃成为关中王,刘邦沉溺于享乐中无法自拔。樊哙、张良等人苦苦相劝,终于把他拉出了温柔乡,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与此同时,危险也在逼近。项羽的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向关中;子婴的亲信韩谈在关外召集了秦军余部,随时准备反攻。

 

    1、传国玉玺

 

    隆冬的咸阳,寒风刺骨,卷起漫天的黄土,弥漫着肃杀的气氛。

 

    咸阳城外,轵道亭前,秦王子婴带着宗室贵族和文武大臣们跪在路边,迎接关中大地新的征服者刘邦和他的大军。此时的刘邦还叫刘季,刘邦是他当上汉王后才改的名字,取治国安邦之意。他现在的官职和爵位是楚怀王加封的武安侯以及西征军司令。不过,楚怀王与各路诸侯有约在先,先入关中者为王,也就是做新的秦王。这样一来,天下就又恢复到了秦始皇混一六合前的七雄并立的局面。所以,此时的刘邦按照约定已经是关中王了。

 

    子婴没有抬头,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地面,由著名的和氏璧雕琢成的传国玉玺就系在他的脖子上,准备待会儿献给刘邦。马蹄声由远及近,子婴的心抽搐了一下,他知道是刘邦和他的队伍来了。此时的子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曾经吞并诸侯、混一六合的大秦帝国,即将在自己交出传国玉玺的那一刻宣告灭亡,自己岂不是秦国的罪人?可是把这个罪名扣在自己头上,实在有些冤枉。

 

    两个月前,赵高和他的女婿阎乐谋杀了秦二世胡亥,也就是子婴的叔叔。然后,赵高向宗室贵族和文武大臣们宣布:“秦国从前只是诸侯国之一,始皇帝君临天下,才改称皇帝。现在六国都已经复国,秦国的领土日益萎缩,不宜再称皇帝,应恢复‘秦王’的称谓。”紧接着,子婴就被赵高选中,立为新的秦王。

 

    可是,赵高越走越远,不仅与刘邦秘密接触,做政治交易,还打算在子婴登基的时候,在祖庙中埋伏武士,趁子婴去祖庙行庙见礼的时候,将包括他在内的秦国宗室成员一网打尽。他打算与刘邦瓜分关中大地,各自称王。幸好,子婴先下手为强,铲除了赵高,灭了他三族。可惜的是,这个铲除权臣赵高、拯救了秦国宗室的功臣一转眼就成了亡国之君。

 

    想到这里,子婴只能哀叹命运不公,上天没有给自己一个挽大厦于将倾的机会,自己接过这副重担的时候,帝国已经摇摇欲坠,可它偏偏就坍塌在自己的手上。

 

    但子婴并没有完全绝望,在他看来,秦帝国还有一线生机。他的密使早已启程前往帝国的北部边疆,寻找驻扎在长城内外的北方兵团。那才是秦军真正的主力,当年始皇帝横扫天下,靠的就是这支劲旅。可是,始皇帝死后,在赵高和李斯的安排下,胡亥篡位,始皇帝选定的继承人公子扶苏和大将蒙恬远在北疆,领导着秦军的主力兵团,防备匈奴,对帝国中央的风云变幻无能为力。最后,他们两个都被处死,北方兵团也被抛弃在荒凉的大漠上,陷入土崩瓦解当中。

 

 

 

 

    即便是帝国境内遍地狼烟,叛乱蜂起,胡亥和赵高也不准昔日的大秦雄师返回内地平息叛乱。他们担心的是那些忠诚于扶苏和蒙恬的将士们会找自己复仇。所以,只好由章邯带领囚徒们临时改编成的军队来镇压反秦叛乱,而章邯的本职不过是负责征收赋税的“少府”。秦军主力瓦解后,军事人才的匮乏由此可见一斑。

 

    “如果大秦雄师在,帝国怎么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想当年,大将王翦以六十万雄师横扫楚国名将项燕的百万大军,对付这些叛乱的乌合之众,绰绰有余。”子婴满腔的愤懑,捏紧了拳头,指甲抠进了掌心里。“都是胡亥、赵高、李斯这几个败类,帝国就是葬送在他们的手里!”

 

    这时,刘邦一行来到了子婴面前。在众人的簇拥下,身材高大挺拔的刘邦端坐马上,俯瞰着子婴和献降的人群,得意的笑容掩饰不住地从嘴角扩散开来。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很快就落在了子婴身旁的王后脸上。虽然子婴的王后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长相和身材,但从脸部的侧影依旧可以窥视她的美貌,那是一个玉雕般的美人。

 

    侍立在刘邦马侧的樊哙见他走了神,连忙扯了一下他的裤脚,低声道:“这种时候,还犯老毛病!”两个人是死党,也是连襟,樊哙的妻子是吕雉的妹妹,所以,彼此不是外人,说话也比较随便。对刘邦这种见了美女眼睛就发直的毛病,樊哙再清楚不过了。经他这么一提醒,刘邦才醒过神儿来,连忙挺直腰杆,直视子婴。

 

 

    子婴这时也正在撩起眼皮观察刘邦。这个即将取代自己的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胸前长须飘飘,看上去倒颇有几分王者的风度。只是,刘邦盯着他老婆看的眼神彻底粉碎了子婴刚刚建立起来的对刘邦的好印象,让他在担心之余充满了对刘邦的鄙视,“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市井无赖、好色之徒”。

 

    刘邦示意樊哙过去拿传国玉玺,子婴将玉玺从脖子上摘下来,双手奉上。樊哙接过玉玺,捧到刘邦面前。对于这个象征着皇帝权威的宝贝,刘邦很好奇,弯下腰从樊哙的手里接了过去。当他的手指接触到传国玉玺的时候,一些零乱的画面电光火石般从脑海中闪过。

 

    他想起自己当年当亭长的时候,有一次出差到咸阳,有幸目睹了秦始皇出行的仪仗:戈矛林立,旌旗飞扬,始皇帝身穿衮袍、头戴旒冠,威风凛凛地坐在銮辇中。那种气派震撼了他的灵魂,刘邦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嗟呼,大丈夫当如此也!”

 

    他和身负国仇家恨的项羽不一样,对于始皇帝,刘邦有的只是感激和崇拜。正是在大秦帝国建立后,他才得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从昔日人见人烦的无业游民、地痞无赖,变成了帝国的基层官吏;昔日的贵族们则变成了阶下囚,要被自己押送着迁徙到关中。

 

 

 

 

    由于有很多出差的机会,刘邦得以目睹帝国上下日新月异的变化,长城、国道、宫殿、皇陵这些宏伟的工程,统一法制、度量衡、文字、货币这些前无古人的创举,所有这些,让刘邦对始皇帝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大秦帝国的掘墓人,本来只想老老实实当个抓治安的“亭长”,有机会再往上拱一拱,争取爬到萧何、曹参的位置上。结果,自己不但卷入了反秦的浪潮中,还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短短三年时间,就打到了咸阳,推翻了秦帝国,当上了汉中王。

 

    直到眼前的这一刻,刘邦还觉得像做梦一样,怎么就平步青云,爬得这么快?难道自己真的是赤帝之子,命中注定要推翻作为白帝之子的秦王?难道曾经惊动了秦始皇的东南王气真的是从自己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始皇帝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刘邦看到自己身穿始皇帝的衣服,坐在宏伟的宫殿上,接受百官的朝拜,欢呼声从远处传来,震耳欲聋;文武百官很快又被一群风情万种的美女取代,每个人都是国色天香,向自己露出妩媚的笑容,频送秋波。

 

    刘邦一激动,抓紧了手中的玉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子婴高声道:“你等放心,我们是怀王派来的仁义之师,不会滥杀无辜。我会派遣将士保护你们,听候怀王处置。”

 

    说完这几句话,他不再理睬子婴,也不和自己的随从们打招呼,赶紧催动坐骑,直奔咸阳城。繁华富庶的咸阳城是刘邦心目中的天堂,那里有宫殿、财宝、美酒佳肴、无数的美女,现在它是自己的了!

 

 

 

 

    刘邦受降的这一幕引来了很多咸阳百姓围观。昔日高高在上、无人敢仰视的秦王现在跪在地上,献出了传国玉玺,让很多幸灾乐祸的人感到快意和满足,他们都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像刘邦一样,改朝换代可以给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唯独一个混在人群中、须发皓白的老者,满面悲伤,老泪横流。他远远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子婴和骑在马上的刘邦,心头百味杂陈,既为前者的落魄而痛心,又为后者的成功而欣慰。这种矛盾的感情让他内心格外纠结,一会儿想掉头离开,一会儿又想看完这出百年不遇的大戏,做这个改朝换代的历史性时刻的见证者。

 

    当樊哙从子婴手中取走传国玉玺的时候,老者用衣袖遮住了眼睛,不忍再看下去。他对这枚玉玺和曾经佩戴这块玉玺的人都非常熟悉,有种无法割舍的情感,不管经历过怎样的变故,这种情感都无法泯灭。

 

    旁边一个围观的中年人看到他无法自持的样子,关切地问道:“老伯,您没事吧?”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把中年人吓了一跳。老人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了异样的表情,恢复常态,和蔼地说:“没事,没事,不过是感慨我们秦国盛衰无常,情不自禁而已。”

 

    中年人似有同感,“是啊!在始皇帝麾下,我们秦人扬眉吐气,剪灭关东六国,君临天下。现在此消彼长,关东六国纷纷复国,还打到了咸阳。秦王倒是投降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却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关中王是不是像传闻中那么宽厚,能否让我们过上太平日子?”

 

 

 

 

    老人环顾身边看热闹的人群,喃喃自语道:“是啊!对他们来说,谁当这个王并不重要,只要自己的日子能过下去就行。帝王也好,草民也好,各有各的心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老人的话听得中年人一头雾水。见他满脸困惑,老人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握住中年人的手腕,道:“走,我们也进城去接着看热闹,一块喝个痛快!”

 

    有人请自己喝酒,中年人马上来了兴致,连声应道:“好啊!好啊!”他殷勤地搀扶着老者,一同走向咸阳城。

 

    2、好酒及色

 

    咸阳城已经被刘邦的部队接管,宫殿内外的卫士也换成了楚军。刘邦一马当先,径直闯入一座宫殿。虽然是走马观花,但金碧辉煌的宫室已经让他目眩神迷,想起自己在沛县的茅屋,和这里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而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家!刘邦遏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在马上发出一阵狂笑,紧随其后的樊哙和夏侯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到大殿门口,刘邦发现殿门里有人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仔细一瞧,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估计是在殿中侍奉秦王的宫女。刘邦就像饿了几天的猛虎见到了羊羔一样,怪叫一声,翻身下马,几步并作一步,冲上台阶,向那些惊魂未定的宫女扑了上去。宫女们并不知道他就是未来的秦王,发出一阵惊叫,四下逃窜。

 

    刘邦是出了名的酒色之徒,有这种好事哪里肯放过,在宫殿中玩命地追逐起来,活脱脱一幅“老鹰捉小鸡图”。折腾了一阵,一个娇小的宫女终于被刘邦抓住,在他的怀中拼命挣扎着。刘邦索性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扛在肩上,向里面走去。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衣服的撕裂声和宫女撕心裂肺的叫声。

 

    眼前的景象让樊哙和夏侯婴也有些按捺不住,但他们职责所在,要保护刘邦的人身安全,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只好抑制住熊熊燃烧的欲火,在宫殿中警戒,威吓那些已经被刘邦吓得失魂落魄的宫女。

 

    卢绾、刘交、萧何、张良、曹参、周勃、灌婴、郦食其等人也随后赶到。樊哙迎上前去,对众人道:“你们快劝劝沛公吧!我们刚刚推翻了暴秦,还有大量的善后工作等待他处理,关中百姓和秦国官吏都需要他出面安抚,如果贻误了时机,酿成事端,情况就不妙了。现在沛公一进入秦国宫殿,老毛病就犯了,把国家大事都抛在脑后,只顾得左拥右抱,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啊!”

 

    卢绾连连摇头,“岂止是沛公啊!现在全军上下都乱作一团了,将士们到处抢掠,奸淫妇女,将领们根本就约束不住!”

 

    刘交接过话头,说:“不是约束不住,是他们带头抢掠财宝和妇女!”

 

    萧何听大家这么一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招呼自己的属吏往外走。他走得很急,樊哙在背后叫了他几声,萧何好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予理睬。曹参见状,打趣说:“我们未来的萧丞相也动心了,生怕去得晚了,东西都被人抢光了!”

 

    局面混乱到这种程度,当家人又沉湎在温柔乡里,不理政事,这些下属们也无可奈何。外面的这些将士跟随刘邦起兵反秦,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的就是今天。现在暴秦推翻了,革命胜利了,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该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了。谁会关心将来如何经营这块土地,治理这里的民众,该关心这些事情的人是刘邦,这位新的秦王,可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散去了,樊哙和夏侯婴依然尽忠职守,在殿门外戒备,殿内尖叫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咸阳城的大街上,先前围观子婴献降的那位老者和中年人相伴而行。城内到处都是劫掠的兵士和惊恐逃窜的人群。老者不禁皱起了眉头,中年人有些担心地说:“老伯,这里太危险了,要是被乱兵打劫,说不定命都没了,我们还是出城去吧!”

 

    老者勉强地笑了笑,安慰他说:“他们抢的是王公贵族、巨商大贾这些有钱人,像我们这些身上只有几个小钱的闲杂人等,没人会打我们的主意。秦王经营咸阳这么多年,这里积聚了天下的财富,够他们抢一阵的了。”

 

    老者似乎对咸阳城很熟悉,拉着中年人,转进一个偏僻的小巷,这里竟然隐藏着一个酒肆,经过长年的风吹日晒,已经有些破旧的酒幌在风中招摇着。走进店内,地方不大,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也难怪,在这种改朝换代的重大时刻,谁还有闲心坐在这里喝酒呢?店主倒非常淡定,平静地坐在柜台后面,翻阅着手中的账簿,对外面的喧嚣充耳不闻,一看就是饱经世事、阅历丰富,修炼到了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境界。

 

    中年人正在奇怪,在这种天翻地覆的局面下,这家小店竟然还正常营业,店主还这么镇定。就在这时,店主察觉有人来了,抬头一看,脸色骤变,连忙起身从柜台后面出来迎接。老者用眼神制止了他,店主马上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止住了脚步,从容地问道:“二位想吃点什么?本店有多年的老酒,客人们喝了都赞不绝口,二位不妨尝试一下。”

 

    老者与中年人在一条几案旁盘腿坐下,点了一坛老酒、几碟小菜,一边品酒,一边海阔天空地神聊。中年人信口问道:“老伯,您是哪里人?家住附近吗?”

 

    老者捋着皓白的胡须,眯起眼睛,缓缓地说:“我本是卫国人,以经商为业,在秦国生活多年,后来……”说到这里,老人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说得有些吃力,“后来与人结怨,逃亡关东,现在仇家已灭,所以返回关中,故地重游”。

 

    中年人“哦”了一声,奇怪地说:“老人家独自一人远行吗?难道没有家人陪伴?”

 

    老者诡秘地一笑,说:“当然有了,有很多人陪伴啊!可以说是千军万马。”

 

    中年人听他这么一说,又是满脸的困惑。酒肆的老板皱了一下眉头,趁端菜上来的机会向老者使了一个眼色,老者会意,对中年人道:“我去方便一下,你且慢用。”

 

    老者离席后,尾随老板来到后院。老板小心翼翼地撩起门帘,往店里看了看,见中年人自斟自饮,并没有起疑心,转脸责怪老者:“主公,您怎么如此大意?您知道这中年人的底细吗,就对他说这么多?”

 

    老者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老夫年逾古稀,阅人无数,像这样的人还看不准吗?他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况且我也没说什么,你多虑了。”

 

    老板缓和了神色,道:“主公怎么到咸阳来了?现在局势动荡,战乱四起,万一您有个闪失,那该如何是好?”

 

    “这么多年我们忍辱负重、精心布局,为的就是这一天,现在计划终于成功了,实现了我多年的夙愿。此时此刻,我怎么能不在场呢?”

 

    “太冒险了,实在是太冒险了!”老板不住地唠叨着。

 

    老者不再理睬他,问道:“现在咸阳的形势如何?秦王那边就甘心投降了,私底下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老板诧异地说:“主公果然神机妙算,竟然猜到秦王另有打算。”

 

    老者又眯起眼睛,说:“这个子婴不简单啊!从他铲除赵高的手法上看,是个刚毅、果断之人,所以我料定他不会这么容易俯首就擒,一定有别的计划。”

 

    “主公看人果然入木三分。那赵高本打算在秦王行庙见礼的时候,将秦国宗室一网打尽,可惜阴谋泄露。子婴当时正在斋宫沐浴斋戒,获悉赵高的政变阴谋后,决定先下手为强。行庙见礼的那天,赵高在祖庙内埋下伏兵,子婴也在斋宫内设下埋伏。赵高派人去请了子婴几次,子婴都找借口拖延,最后,赵高耐不住性子,亲自到斋宫接驾,被子婴的亲信韩谈和两个儿子带兵诛杀,随后便灭了他三族。

 

    “铲除赵高之后,子婴马上增兵峣关,阻击楚军。峣关前据峣领,后凭蒉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本来可以成为咸阳的天然屏障。奈何那刘季诡计多端,先是派说客携带重金收买守关的秦军将领,接着趁守军防备松懈之机发动突袭,占领了峣关。咸阳失去了最后的屏障,只好献城投降。”

 

    “秦王究竟有什么计划?”老者问道。

 

    老板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老者闻言,脸色变得严峻起来,由此可见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他的想象。“没想到这子婴会有这等的眼光和魄力,不输嬴政啊!如果他早一点掌握帝国权柄,关东的诸侯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大秦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有失败的危险?”老板觉得老者有些自相矛盾,既然苦心孤诣地颠覆秦帝国,为何又为它惋惜呢?

 

    老者闻言,只有苦笑,他内心的纠结虽然对方也了解几分,但切身的感受只有他自己懂得。

 

    “秦军的战斗力您是了解的,章邯带领的囚徒都可以横扫关东,一旦秦军主力兵团归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我们是不是要把这个消息透漏给楚军?”老板提醒道。

 

    老者沉吟半晌,吐出几个字来,“让我斟酌一下”。

 

    “主公要早作决断,一旦秦王成功地召集了北方兵团,借助直道,三天就可以抵达关中。届时,形势的变化就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了。”酒肆老板急切地说。

 

    老者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秦宫内,刘邦连戏数名宫女,终于筋疲力尽,衣冠不整地走了出来。樊哙铁青着脸迎了上去,“沛公,下一步该怎么办啊?”

 

    刘邦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打起精神说:“你把军中的大小将领都叫到这里来,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大摆酒宴,喝个痛快。给将士们分发酒肉,让他们在军营中庆祝。在咸阳城内执勤的将士也要重重犒赏。”

 

    入夜后,宫殿内灯火通明,刘邦军中几百个大小将领济济一堂,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多少袍泽战友都倒在了战场上,横尸荒野,他们九死一生,坚持到了推翻暴秦、入主关中的日子,如何能不高兴?秦宫的宫女盛装打扮,在酒席上往来穿梭,侍奉这些胜利者。他们中很多人过去是农民、小贩、无业游民、地痞无赖,现在却堂而皇之地坐在秦国的皇宫里,成了关中大地的主人。

 

    这些人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也不在乎什么礼节,江湖习气和流氓作风在他们的身上还没有褪去。酒酣耳热之际,很多人淫性大发,捉住侍奉自己的宫女,亲嘴巴、摸胸脯,上下其手。个别人实在忍耐不住,索性将宫女拖到没人的角落里,剥去衣服,赤身肉搏。

 

    刘邦已经喝得醉眼朦胧,眼前的人影都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他不知为什么想起了一件陈年往事。那时,他还是一个浪荡少年、无业游民,终日受到父亲刘太公的数落。身边常有一群狐朋狗友陪伴,由于自己好面子、重义气,身上又没钱,所以经常带着他们到兄嫂那里去蹭饭吃。当时,大哥刘伯已经去世,留下大嫂和侄子刘信。

 

    一天,刘邦带着几个朋友去大嫂那里吃白食。大嫂见他们进门,连忙走到灶前,用勺子猛刮锅沿,弄出很大的声响来,暗示他们羹已经吃光了。朋友们见她黑着一张脸,识趣地纷纷告辞,搞得刘邦很没面子。等朋友们走后,刘邦到灶前一看,锅里分明还有羹。从那天起,刘邦就记恨上了这位大嫂。

 

    此刻,作为新的秦王,坐在秦国的宫殿上,面对美酒佳肴、衣香鬓影,这件往事又无端地浮上心头。刘邦捏紧了手中的玉卮(古代盛酒的器皿),咬紧牙关,心中恨恨地道:“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刁妇,我一定要让她后悔。”

 

    由这位可憎可恶的大嫂,刘邦又联想到了自己客死异乡的母亲刘媪。他与父亲刘太公感情淡漠、矛盾重重,但与母亲感情很好、母子情深。刘邦起兵之后,母亲毅然随军同行,陪伴在儿子身边。后来,母亲在陈留(河南开封东南)去世,由于军情紧急,只好草草安葬。想起远方一处荒冢下埋葬着的母亲的骸骨,无尽的酸楚涌上心头,刘邦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眼泪似乎马上就要涌出来。他连忙背过身去,用衣袖擦拭眼角,“要尽快派人去迁移母亲的坟冢!现在兵荒马乱,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了”。

 

    恰在这时,刘交和卢绾走上前来,向他敬酒。刘邦看着这两个自己最亲近的人,刚刚平息下去的对母亲的思念又翻涌起来。他撂下玉卮,一手一个,抓住刘交和卢绾的手臂,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刘交和卢绾与他心有灵犀,不言自明。

 

    3、忠言逆耳

 

    夜色笼罩着咸阳城,偌大一座都城比白天安静了许多,但还是不时有喧哗声传来,楚军的劫掠行动并没有因为夜色的降临而完全停止。恰恰相反,有些士卒出于月黑风高、趁火打劫的心理,夜间出动抢夺财物、淫辱妇女。远处有若隐若现的火光,有人在劫掠时有意无意地纵火。

 

    在一座宫殿的围墙外,那位神秘的老者又出现了,这不是刘邦举办庆功宴的同一座宫殿,但也有楚军将士把守,不过防守相对松懈一些。老者显然非常熟悉这里的情况,从一道不易察觉的便门进入了宫殿。里面没有灯火,一团漆黑,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给人一种阴森诡秘的感觉。尽管如此,老者依旧轻车熟路,好像闭着眼睛都能摸清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他走上花园里的一座凉亭,默默地伫立在那里,陷入了沉思中,记忆将他带往那些遥远的岁月。老者似乎是在对人诉说什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不会怪我吧!他剥夺了我的一切,还要逼死我,我怎么能不报仇呢?现在秦王已经向楚军投降,我的报复到此为止,以后秦国的命运、嬴氏的命运,就与我无关了。如果子婴能够召集北方兵团,成功复国,我也不会阻挠。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次日,已经快到中午了,前晚喝得烂醉的刘邦才从睡梦中醒来。他觉得喉咙里火烧火燎,嘴唇发干,连叫了几声“拿水来!”无人应声。无奈,只好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刘邦此时才察觉:宽大的御榻上除了自己,还有几个赤身**的宫女,看来昨天酒后又是一场鏖战。他拿开一名宫女搭在自己胸前的玉臂,穿上衣服,走到了宫殿外面。

 

    宫殿内外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喝醉酒的将领,举办酒宴的大殿里一片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刘邦从樊哙手中接过水囊,“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樊哙见他精神不错,趁机进谏:“沛公,有个问题我想问问您。”

 

    看樊哙一本正经的样子,刘邦觉得非常好笑,当胸擂了他一拳,“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装什么正经啊!”

 

    樊哙不为所动,还是满脸肃穆的神情,继续道:“沛公,我不是在跟您开玩笑。”

 

    刘邦见状,知道现在不是闹着玩的时候,连忙收敛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正色道:“你说吧!”反应灵敏、处事灵活是他的一大优点——在关键的时候及时妥协,使僵持的局面缓和下来,可以避免矛盾激化。当初,高阳狂生郦食其前去拜见他,刘邦向来看不起儒生,接见郦食其的时候,他大咧咧地靠在床上,还让两名侍女给自己洗脚,故意给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儒生难堪。

 

    郦食其也不是省油的灯,开口便戏弄刘邦,问他:“足下是要帮着秦国攻打诸侯呢,还是要帮着诸侯诛灭暴秦?”

 

    刘邦回骂道:“迂腐的儒生!天下人都遭受暴秦的迫害,所以诸侯才联合灭秦,我怎么会帮助秦国攻打诸侯呢?”

 

    郦食其马上教训刘邦,“既然你是讨伐暴秦的义军,就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对待比自己年长的人!”刘邦闻言,马上起身,端正衣冠,向郦食其道歉,从而得到郦食其的鼎力相助。凭着这种灵活变通的处世态度,刘邦才吸引了那么多杰出的人才死心塌地为他效命。

 

    这时,樊哙见终于引起了刘邦的重视,便开诚布公地说:“沛公究竟是想平定天下呢,还是做个富家翁就满足了?”

 

    这个问题把刘邦搞糊涂了,他茫然地反问道:“什么平定天下?我现在是关中王啊!怀王有约在先,‘先入关者王之’,我与六国诸侯并立,何来平定天下一说?”

 

    樊哙气得一跺脚,“您还真拿‘怀王之约’当回事啊?您知不知道,巨鹿之战,秦将章邯向项羽投降,双方在殷墟签订协议,项羽代表诸侯立章邯为雍王,就是让他到您这个关中王锅里分一杯羹的!对于项羽和各路诸侯来说,那个有名无实的怀王算是老几啊?‘怀王之约’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空口无凭、一文不值。您想在这里安心做秦王,就怕项羽不答应啊!您不想平定天下,早晚会被别人平定”。

 

    樊哙的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振聋发聩,刘邦听得是目瞪口呆。这些天来,刘邦一直沉浸在做新秦王的美梦中,现在美梦被樊哙的一番言论击得粉碎,彻底傻眼了!过了许久,他才醒过神来,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见刘邦醒悟了,樊哙缓和了语气,说:“这种穷奢极欲的生活恰恰就是暴秦灭亡的原因,您举兵反秦,怎么能像暴虐的秦王一样呢?所以,请您马上离开皇宫,还军霸上,然后再做定夺。”

 

    一提到离开这个温柔乡,刘邦就有些犹豫了,内心实在舍不得。既然自己是秦王,为什么不能住在皇宫里?为什么不能享受这里的美女和美酒?这两样东西是刘邦平生所爱,让他就此放手,实在有些困难。

 

    刘邦小声嘟囔着,“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转身就往寝殿中走,樊哙紧随其后,喋喋不休地劝谏。刘邦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关上门,把樊哙挡在了外面。那几名宫女还像赤裸的羔羊一样躺在床榻上,刘邦又蠢蠢欲动了,将樊哙刚才的警告抛之脑后,脱掉衣服,跳到了床上。

 

    正在他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时候,门“咣当”一声被人踢开了,樊哙冲了进来,惊醒的宫女尖叫着抓衣服遮挡自己的身体。刘邦的怒气一下子窜上了脑门,自己的这个连襟也太放肆了!他刚要发火,发现张良跟在后面进入了寝殿。

 

    眼前这幅赤裸裸的春宫图让张良和樊哙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过身去,给刘邦和这些宫女时间穿上衣服。有张良在场,刘邦就不好发作了,毕竟张良是客人。张良现在的身份是韩王成的司徒,派到刘邦这里做高参。刘邦连忙穿戴整齐,拉着二人到外面说话。

 

    张良诚恳地说:“沛公,暴秦无道,所以您才有机会率领义军攻占咸阳,踏入秦宫。但您的使命是替天行道、铲除暴秦,现在最要紧的是安抚被暴秦蹂躏的民众。如果刚刚占领咸阳,就像秦二世那样贪图享乐,这就是助纣为虐了!‘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请沛公采纳樊哙的建议,离开皇宫,还军霸上,安抚百姓,收拢民心,好为将来立足关中,平定天下夯实基础。”

 

    卢绾、刘交、郦食其等人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七嘴八舌地规劝刘邦。见大家都这么说,刘邦不好再固执己见,当即道:“是我刘季目光短浅、玩物丧志,各位教训的是,大业方举,壮志未酬,怎么能沉溺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呢?传我军令,马上封存秦朝的府库和宫殿,任何人不能擅自进入,否则以军法处置;各部撤出咸阳、屯兵霸上,城中仅留维持治安的部队。”

 

    做了这番安排之后,刘邦才注意到,萧何没有来。他奇怪地问:“萧何去哪了?”

 

    夏侯婴撇了撇嘴,“听说萧何派兵包围了丞相、御史和太尉的‘三公’官署,不许任何人进入,估计是在翻箱倒柜地找宝贝吧!”

 

    刘邦“咦”了一声,在他的印象中,萧何并不是贪财好色之人,为什么会这么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决定马上去看个明白,向大家一挥手,“走,我们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一行人直奔“三公”官署,寻找萧何。果然,这里被萧何的属吏带领士兵把守着,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萧何现在太尉官署中忙活呢!刘邦等人赶到太尉的府衙,果然遇到了萧何。他怀里抱着一摞帛书,看到刘邦的时候,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没等刘邦等人开口质问,萧何就把帛书在几案上摊开,“沛公,这是秦国绘制的军事地图,山川形势、关隘险要、兵力部署,非常详尽。这是宝贝啊!以后我们平定天下、治国安邦,没有这个东西怎么行呢?”

 

    听萧何这么一说,大家才明白他封锁“三公”官署的用意所在,心下又是敬佩、又是惭愧。刘邦感激地说:“我在宫殿中沉湎酒色,大家却在为我奔波忙碌,刘季实在是惭愧啊!”

 

    夏侯婴脸涨得通红,当着大家的面向萧何道歉:“适才我以为你把守‘三公’官署是为了掠夺财物,实在是误会了萧公的一片苦心,还请原谅!”

 

    萧何豁达地摆摆手,“我任文吏多年,知道丞相、御史和太尉总揽秦国军政大权,在他们的官署中一定保存着天下地形、户籍、赋税、法令的图籍文档,这些东西对我们将来行军作战、治理地方、征收赋税,都是不可或缺的资料。在普通人眼中或许一文不值,在当政者手中却是无价之宝。所以,我才让手下把守‘三公’官署,以免有士卒在劫掠中焚毁了这些档案”。

 

    刘邦感慨道:“萧何果然是奇才啊!将来平定天下,丞相一职非你莫属!”

 

    4、约法三章

 

    刘邦的悟性很高,一点就透。当初张良与刘邦相识,经过几次交谈之后,就感叹说:“沛公殆天授!”也就是说刘邦天赋异禀,悟性异于常人。张良跟刘邦谈的是《太公兵法》里的东西,是他靠给一位老人提鞋得来的宝贝,书中讲的是“君人南面之术”。张良跟其他人谈论这些东西的时候,谁都听不懂,只有刘邦一听就懂,所以张良才有这样的感叹,看来刘邦天生就有做帝王的潜质,尽管从表面上看,他是地道的流氓无赖。

 

    这次接受了众人的劝谏之后,刘邦同样表现出他极强的悟性,马上行动了起来。为了安抚咸阳民众,稳定局面,刘邦决定召开一次“咸阳地区各界民众代表大会”。借助萧何保存下来的户籍档案,会议通知很快下达到了咸阳所属各县的每个村社、里坊。参加这次大会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各个社区的领袖,被称为“父老”;一种是“豪杰”,是在民间颇有影响的带头大哥、江湖老大。这个“咸阳地区各界民众代表大会”,可以说是黑白两道的人物都到齐了。

 

    霸上军营里,临时搭建起了一座高台,刘邦登上高台,面对咸阳地区的父老和豪杰,发表了一通被后世称为“约法三章”的著名演讲——“父老们,你们被暴秦的严刑峻法所苦已经很久了!敢于非议朝政的人就要灭族,凑在一起谈论经书就要当众处决。我刘季与各路诸侯有约在先,先入关中者为王,以后我就是关中王,关中就由我治理。今天,我与咸阳父老做个约定,以后只保留三条法令——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其余的秦法一概废除。

 

    “官吏们照常履行自己的职务,老百姓的生活照旧。我之所以到这里来,是为了给百姓们兴利除害,而不是要劫掠、侵扰百姓,所以大家不要担心。前些日子发生了士兵劫掠财物的事件,是我刘季治军不严,在此向咸阳父老们谢罪。对于这些侵扰百姓的士卒,我会一一查证处置,将劫掠的财物发还给主人。”

 

    会议结束后,刘邦派出宣传队,到咸阳各地的城乡宣传“约法三章”。咸阳百姓对刘邦的政策非常拥护,抬着酒肉前来劳军。刘邦推辞说:“仓库里有很多存粮,军队不缺粮食,大家就不要破费了!”百姓们听了,对这位新的秦王更加爱戴。在场的张良见状,频频点头,“看来这个刘季还真是个当帝王的材料啊!”

 

    这日,风和日丽,虽然已经入冬,但天气暖融融的。刘邦心情大好,带着樊哙、夏侯婴和几十个卫士,亲自下乡宣传“约法三章”。一行人来到霸上的一处村庄,村中百姓听说是关中王来了,扶老携幼地出来迎接。村社的“父老”双手端着一碗酒,献到了刘邦面前,说道:“大王,这是我们村子里的酒坊自己酿的酒,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东西,就以这碗水酒向大王表达我们的心意吧!”

 

    刘邦一听是酒,马上来了劲头,从父老手中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用衣袖揩了一下嘴巴,赞道:“好酒!味道纯正,唇齿留香啊!”百姓们见这位大王如此豪爽、平易近人,与以往高高在上的秦王和那些作威作福的王公贵族截然不同,大喜过望。

 

    刘邦站到高处,问道:“各位乡亲可知道‘约法三章’?”

 

    一名五六岁的儿童连蹦带跳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众人见状,哈哈大笑。刘邦也笑得合不拢嘴。他走下来,将小孩抱在怀中,说:“那好,你说说什么是‘约法三章’,说对了爷爷给你蜜糖吃。”

 

    小孩大概是跟村中的教书先生学习认字,也学会了教书先生的一些做派,摇头晃脑地背诵道:“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刘邦连声道:“背得好,背得好!”随即从怀中摸出一块蜜糖,放在小孩手中。刘邦嘴馋,这些零食都是随身携带的,想起来就吃上一口。

 

    放下小孩,刘邦正要转身离开,忽然顿住了,他在人群中仿佛看到了一张很熟悉的面孔。等他仔细寻找的时候,那张面孔又消失了。刘邦异样的表现被樊哙看在眼里,连忙上前问道:“沛公,有什么不妥吗?”

 

    刘邦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不可能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刘邦向樊哙摆摆手,说:“没事,回营吧!”一行人启程返回军营。

 

    等刘邦一行人走远之后,那位神秘的老者从一堵泥墙背后走了出来,望着刘邦等人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当中。

 

    天黑后,老者出现在先前的那家酒肆里。现在咸阳城的秩序恢复如常,商户们开始营业,施行了多年的宵禁解除之后,老百姓的热情迸发出来,即便是夜幕笼罩,大街上还是熙熙攘攘、行人如织。

 

    酒肆中除了老者,还有两桌客人,喝了一会儿酒,老者假装如厕,跟酒肆老板到了后院。老者问道:“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我今天刚刚收到密报,子婴的密使在关外已经召集了数万秦军,正在筹集粮草,整编队伍,应该很快就能踏上归程了。”老板有些焦急地汇报着。

 

    老者沉默不语。酒肆老板催促道:“主公,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坐山观虎斗吗?”

 

    “近日来,看这刘季的所作所为,倒有一番帝王气象,‘约法三章’、安抚百姓、约束将士、封存府库,做得有模有样!”老者答非所问。

 

    酒肆老板追问说:“主公莫非是想帮他,将秦军的行动透漏给楚军。”

 

    老者摇了摇头,“我已经承诺了,不再插手秦国的事情,算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承诺?对谁?”

 

    “故人!”

 

    说罢,老者走出了院落,消失在街道上的人群中。

 

    霸上军营里,刘邦在自己的大帐中,众将已经散去。刘邦往铺在地上的席子上一躺,顺手从几案上的食簋(古代用于盛放煮熟饭食的器皿)中抓起一只羊腿,一边啃着羊腿,一边将樽中的酒直接倒进嘴里。

 

    忽然,他又想起了白天在人群中一掠而过的那张熟悉面孔。刘邦百思不得其解,尽管是匆匆一瞥,但那张脸自己是不会认错的,但如果真的是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咸阳呢?刘邦从羊腿上咬下一块肉来,在嘴里慢慢嚼着,旋即摇摇脑袋,“想那么多做什么?不可能的事儿,疑神疑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