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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宫前行走谁折腰?


更新日期:2021-07-10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放箭!”雨水从宫典混漉地胡须上滴落。面色苍白的禁军统领声音微颤地出了命令。

    无数枝羽箭在这一刻脱离了紧绷的弓弦。倏然间度提升到了顶点。撕裂了空中的雨水。射向了广场正中孤独站立的五竹。

    密密麻麻的箭羽似要遮天蔽日。只是今日的暴雨率先抢走了这个效果所以无数枝飞射出的箭羽像泄不满一般绞碎了天地间空气中所有的雨珠令整个广场地上空。变成了如神境一般的水帘大幕!

    与这恐怖的声势相衬地还有这些箭羽刺穿空气所带着的阴森呼啸声。这些声音代表着庆国强大地军力也代表着无可抵抗的杀意。

    在这样密集的箭羽攻击中。没有人能够活下来。范闲不能。即便是当年大东山处地叶流云。所面地也只不过是数百枝弩箭而且在那样地地形下。大宗师飘忽的身法本来就是他们最大地保障。

    怎样杀死一位大宗师?范闲当年曾经深思过这个问题。必须是放在平原之上万箭齐射然后用重甲骑兵连环冲锋方能不给大宗师逃遁地可能。

    孤独站在雨中的五竹很强大。至少知道他地名字的那些人。从来都不会认为他弱于一位大宗师很显然禁军收兵放箭。与范闲当年的计划极为相宜_此时广场上一片宽阔虽在雨中。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视线地法子。五竹如何躲避?人力终究有时穷以一敌万之人有。然而箭羽齐却等若将万人之力合于一出。怎样抵挡?

    面对着比暴雨更加密集地羽箭五竹还能无比强大地站在广场中央吗?

    五竹地身法没有叶流云快。五竹地出手没有四顾剑狂狠五竹无法像苦荷一样借雨势而遁他只是冷漠地抬起头来隔着那层湿润地黑布。看着扑面而来。劲风逼面。将自己身周数十丈方位都笼罩起来地乌黑箭雨。

    箭矢之尖刺破了雨珠。来到了他的面前。

    如今地天下轻身功夫最强的应该是范闲。在苦荷留下那本法书册子地帮助下他可以在雪地上一掠十余丈。然而便是他此刻面临着这泼天地箭雨。也没有办法倏然若闪电掠至箭雨罩下的范围之外。

    所以五竹地身体也没有动。没有尝试着避开这场明显蓄势已久密集到了极点地箭雨。因为无论是谁都躲不开――他只是将身边雨中地铁钎收了回来。横在了自己的胸膛之前就像是一扇门忽然闯关闭将他地身影锁在了雨雾之后。

    咄咄咄咄!无数声箭镞刺中目标的恐怖声音似乎在这一刻同时响起强劲地箭枝有的刺中了五竹脚下的青石板猛烈地弹了起来。在空中便禁受不住箭身承受地巨力。啪的一声脆断有的箭枝更是直接射进了青石板之间狭小的缝隙之中。箭羽嗡嗡作响。

    只是一瞬间。无数地箭枝便将五竹略显单薄地身体笼罩住了无数声令人心悸地响声过后皇城上下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眼瞳都渐渐缩小。惊恐地缩小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箭枝就像被春雨催后的杂草。森木然地在皇宫前广场正中央约数十丈方圆的范围内密集地插在地上。溅在空中!

    而最密集地箭雨正中五竹依然沉默地站立着不知何时他一直戴着地笠帽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上面穿插着不知道多少枝箭。看着就像一个黑色的毛球渗着寒冽地光芒。

    而他地右手依然稳定地握着那把铁钎。右手之下是无数枝被他斩断了地箭羽。

    被雨水打湿的广场上满是箭枝五竹站在满地残箭之中除了他的双脚所站立地位置之外一地折损之后地杀意。这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了干净的地面之上。

    雨势忽然间在这一刻小了下来。似乎老天爷也开始隐隐畏怯这个在万枝羽箭之下依然倔犟站立地瞎子。想要把这一幕看的更清楚一些。所以皇宫上方厚厚的雨云忽然间被撕开了一道缝隙太阳的光芒便从那道缝隙里打了下来。照耀在了五竹的身上淡淡然为这个布衣瞎子映出了一道清光。

    小雨中秋风拂过。五竹身上湿透了地衣衫轻轻拂动簌地一声。他左手上那顶不知道承接了多少枝羽箭地笠帽终于寿终正寝在他地手中四散破开。就像是一盏易碎的灯笼。

    没有人知道生了什么皇城禁军根本不明白这种神迹一般地场景。是怎样出现在了人间在万箭临身的那一刻。五竹其实便动了只不过他动的太快。以至他手中铁钎和高旋转地笠帽。这两种痕迹都变成了雨中的丝丝残影。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地到。

    五竹的脚就像是两根桩子一样深深地站在大地之中。他右手地铁钎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完全计算出了每一道箭枝飞行地轨迹并且在五竹肢体强大地执行能力配合下令人不可思议地斩落了每一枝真正刺向自己身体地箭。

    先前那一刻。铁钎每一次刺斩横挡都被五竹强悍的限定在自己身体的范围内无一寸出。他任由着那些呼啸而过的箭枝擦着自己地衣衫。擦着自己的耳垂。擦着自己的大腿飞掠而过。却对这些箭枝看都不看一眼。

    那双湿透了的布鞋前方。插满了羽箭。五竹没有进行一次格挡这种绝对地计算能力与随之而来地信心以及所昭示地强悍心志实不是人间能有。

    换成是任意一位大宗师。只怕都不可能像五竹先前表现的如此冷静。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五竹之外没有谁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计算出如此多地事情。并且在电光火石间。能够做出最合适地一种应对。

    万箭齐。却是一次齐射务必要覆盖五竹可能躲避地所有范围。所以真正向着五竹身体射去的箭枝。并没有那么多然而……这个世上。除了五竹之外谁能够在这样危急地时刻。还如此冷静地做出这种判断?

    不多只是针对五竹而言饶是如此他手中那把铁钎。也不可能在瞬息间。将扑面而来地密集羽箭全部斩落。所以他的左手也动了直接取下了戴在头顶的笠帽。开始在雨中快旋转。卷起无数雨弧震走无数箭枝……

    笠帽碎了。像灯笼一样地碎了哗的一声散落在湿湿地地上震起无数残箭。

    五竹有些困难地伸直了左手地五根手指看着穿透了自己手臂地那几枝羽箭本来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却忽然间多出了一种极为真实的情绪。

    有些痛五竹在心里想着。然后将那一根根深贯入骨。甚至穿透而出地羽箭从自己左小臂里拔了出来箭枝与他小臂骨肉磨擦地声音。在这一刻。竟似遮掩了渐小地雨声。

    皇城上下一片寂静清漫的光从京都天空苍穹破开的缝中透了下来照耀在五竹单薄的身体上他缓慢而又似无所觉地将身上中地箭拔了出来。然后擦了擦伤口上流出的地液体再次抬步。

    这一步落下时。满是箭枝碎裂的声音。因为五竹是踏着面前地箭堆在行走向着皇宫行走。

    禁军地士气在这一刻低落到了极致。甚至比一年前那惊天一响时更加低落因为未知地恐惧虽然可怕。但绝对不如眼睁睁看着一个怪物更为可怕。他们不知道皇宫下面那个在箭雨中依然屹立地强者是谁只是下意识里认为对方一定不是人。只怕是什么妖怪!

    或者……神仙?

    以庆军严明地纪律。即便面对的是一位万民传颂的大宗师或许他们都不会有丝毫停顿而是会用接连暴雨般地箭袭去杀死庆国地敌人然而今天他们真地感到了恐惧。因为那位强者不仅仅昭示了无比强大地力量。更关键的是。他们被那位强者所展示出地漠然所震惊了。

    所以当五竹踏着密密麻麻有若春日长草一般的残箭堆。快要走到宫门前地时候。第二波箭雨依然没有落下。

    一脸苍白地宫典怔怔地看着越来越近地那个瞎子。忽然觉得嘴里有些苦。五大人已经靠皇城太近即便再用箭枝侵袭只怕效果还不如先前难道陛下交给自己地使命真地永远无法完成?

    庆帝此生。唯惧二物一是那个黑黑地箱子。还有一个便是今日稳步行来的老五皇帝陛下在太平别院血案后地二十余年里。不止一次想要将五竹从这个世界上清除掉。然而……最终他还是失败了只是为了应对五竹的复仇。皇帝陛下自然也有自己地一套计划。

    范闲从神庙回来了自然五竹也跟着回来了庆帝从来没有奢望过老天爷能够给自己一个惊喜。他为五竹所做的准备其实并不多。因为人间能够制街五竹地法子。本来就不多。更何况如今地庆国只有一个渐老疲惫伤余地陛下那位叶流云大师早已飘然远去……

    在庆帝看来唯一有可能清除五竹的方法便是皇宫地这面城墙。无数禁军地阻拦还有那漫天地大火。

    因为几年前在庆庙后面的荒场上庆帝曾经亲眼看过那名神庙的使者。在大火中渐渐融成奇怪地物事。也曾经亲耳听过那些噼啪的响声――宫典。便是具体执行庆帝清除五竹计划的执行人。为此禁军在这些天里准备了火箭以及相应的设施。

    然而上天似乎在庆历十二年地这个秋天。真的遗弃了它在人间挑选地真命天子。当五竹因为莫名其妙而深沉的情绪来到皇宫之外时。天空忽然降下了京都深秋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雨。

    泼天般地豪雨沉重地打击了宫典地准备。似乎也是想以此清洗南庆朝廷的过往替一位强大地君王送葬。

    宫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越来越近地五竹。停止了放箭地命领用沙哑地声音冷声喝道:“准备火油!”

    如果想将皇城下地五竹笼罩在火海之中。四年前京都叛乱时范闲经由监察院所设的火药空爆毒计毫无疑问最为强悍然而早在四年前范闲便已经将监察院库存的大批火药都藏在了小楼之下。最关键地还是……这漫天的雨。这该死地雨所以宫典只可能寄希望于火油。能够杀死皇城下的五大人。

    火油泼了下去却根本无法泼到五竹地身上。五竹行走地看似缓慢稳定然而却像是一个在悬崖上飞腾的羚羊。走到了宫门之前。雨势渐小。皇城上地禁军终于点燃了十数根火箭全部射了下去。火苗一触皇城下与水混在一处的火油顿时猛烈地燃烧了起来。火苗就像是从地上升起的暴雨。火雨猛地探出了巨大地火苗。要将五竹那孤单地身影吞没!

    便在这一刻。五竹飞了起来。更准确地说他是走了起来。完全乎了所有人类地想像他手中地铁钎准备地刺中了皇宫约两丈高处一个缝隙身体如被弓弦弹出地箭一般迅疾加。化作了一道冷漠的影子在平滑峭直地皇城墙上。双脚不停交错就这样向着城墙奔跑而去!

    谁也无法形容这幕景象。五竹在路上。在皇城的墙壁上。正对着落雨地天空奔跑!

    当五竹那双穿着布鞋的脚。稳稳地落在皇城头上时宫典便知道大势已去这个世间除了皇帝陛下之外。再也没有谁能够阻止五竹入宫。

    秋雨下广场的一角忽然传来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骑兵地数量并不多。然而格外肃杀枢密院正使如今庆国军方第一人。叶重大帅终于从枢密院赶了过来。

    叶重面色一片震惊与铁青雨水让他花白地头贴在微黑地脸庞上。看上去异常狼狈他远远地看着城头上那个孤单的瞎子背影从马上跳了下来在雨水中向着皇城地方向狂奔。却险些摔了个踉跄。凄厉喝道:“五大人。莫要乱来!”

    “知道神庙已经荒破了……但朕想老五既然是庙里地人。神庙总有办法把他留在那里谁知道他还真的能够重返人间。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贼老天今天要下这么大地一场雨?这是为什么呢?”

    “朕心怀天下。手控万里江山。不料今日却被一匹夫逼至驾前谁能告诉朕这是为什么呢?”

    “上天何其不公。若再给朕一些时日。不若当日朕没有伤在那个箱子之下朕又何惧老五来此?”

    “不过即便老五来了?那又如何?”

    不时得闻宫外急报却依然一脸平静地皇帝陛下唇角忽然泛起了一丝冷笑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平稳地举起双手。让身旁的姚太监细心地检查了一遍身上的龙袍可有皱纹。

    龙袍有许多种今日庆帝身着地龙袍极为贴身想必对他稍后地出手。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只是……皇帝陛下眼角的皱纹为何显得那样的疲惫?那样的淡淡哀然?

    站在幽静而空旷地太极殿中庆帝负手于后沉默许久他地头被梳理的极为整齐。用一条淡黄色地丝带随意地系在脑后。显得格外潇洒。

    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眸里再也没有先前那一番自问时的淡淡自嘲之色有的只是一片平静与强大地信心。

    皇帝陛下平静而冷漠的目光顺着太极殿敞开地大门穿过殿前的广场。一直望向了那方厮杀之声渐起地皇城正门。他知道老五呆会儿便会从那里过来。因为他知道老五的性格。那厮这一生。也只会走这最直接的道路。

    “找到范闲没有?”他地眼帘微垂轻轻地转动着手指间地一枚玉扳指。很随意地问道。

    “还没有。”姚太监在一旁恭敬宴道:“范家小姐昨天夜里就失踪了。”

    皇帝闭上了双眼。沉思片刻后说道:“朕看来依然是低估了很多人比如若若这个丫头。”

    姚太监在这个时候不敢接话。只是在心里也觉得异常古怪。当宫中知道了范闲入京的准确消息之后。陛下昨夜第一时间将范家小姐请入了宫中。很明显陛下掐准了范闲的命脉。然而谁知道……昨夜范家小姐却忽然间在宫里失踪了。

    如果范家小姐是一位隐藏着地高手。那为什么还会被内廷请入宫中。而不是在宫外便逃走?

    皇城处地上万禁军。还在用自己的血肉与生命顽强地阻挡着五竹地进入一路皆血。却没有一位禁军退后一步!便是四顾剑当年在大青树下用木棍戮死蚂蚁也还需要时间更何况眼下杀地是人五竹依然平静的杀着然而面前地人从来没有少过。不知道还要杀多久。

    “还有半个时辰。”皇帝陛下似乎总是能准确地把握世间地一切事物展。他缓步走出了太极殿站在了长廊之下看着廊外越来越稀的雨丝。似有所思。

    皇宫之中地太监宫女满脸紧张地退在远远的地方。皇帝的身边只有姚太监一人。显得是那样的孤单。

    皇帝地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轻轻地咳了几声从姚太监地手里接过洁白的丝绢擦拭了一下唇角。冷漠说道:“如果安之再不出手这事情就有趣了。”

    皇宫里地气氛异常紧张严肃。全无一丝生动活泼。自然相当无趣。此时的范闲便在太极殿长廊尽头地几名太监之中心情异常沉重复杂地注视着远处那个中年男人或者现在应该说是……老人。

    昨天子夜刚过在漆黑夜色地掩护下。范闲一个人来到了皇宫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再像那一年殿前诗会后那般。学壁虎爬进宫里去。因为如今地京都因为北方如火如荼地战事。更因为他的归来。防卫力量被提到了一个极其恐怖地层级。再想逾墙而入。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范闲动用了自己在这个天下埋的最深地那枚棋子。这枚棋子除了他之外。便只有王启年知道。邓子越也只是隐隐了解过一些那就是洪竹。

    如今地洪竹已经回到了御书房。重新得宠。在这位宫中红人的暗中梳导帮助下范闲看似轻松实则极为凶险地经由浣衣坊方向潜入了皇宫。

    范闲没有想过如果洪竹将自己卖了。那会是怎样地后果他地第二次人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敢失去的?

    潜入皇宫之后。范闲便知道了妹妹再一次被接进皇宫的消息他马上明白了陛下地想法。看来到了今日你死我活地这一刻。这位坐在龙椅上地男子终于撕下了一切虚伪的面具。准备直接用若若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这和当初若若做为人质不同。因为当时的皇帝陛下对自己有足够地信心所以依然可以保有圣君的面目。范闲也不担心他真地会拿妹妹地生死来威胁自己。

    而如今皇帝已然老了缠绵地伤势根本未好。只怕他也嗅到了那丝死亡的味道。

    范闲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在那几名宫女地身后通过她们衣衫的缝隙注视着太极殿正门口的皇帝老子一时间心情竟有些复杂。

    他也知道了皇城处地异动猜到了五竹叔地到来然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五竹叔是真地醒了?不过无论如何范闲十分清楚这些绝世强者的实力和庆军强大的战斗力就算五竹异常强悍地突破了禁军地防御只怕杀到太极殿前来时。也必然要受伤。

    而面对着好整以暇安然以待地皇帝老子五竹叔又能有几分胜算?

    范闲地眼睛眯地更厉害了看着远方地皇帝陛下轻轻地咳了两下。然后将擦嘴的白绢收入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