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篇纪实散文《陷落》 第二章 变味的串门——
环境太好了
秋末冬初的一天早晨，我在洗衣服的时候，接到“皇帝”的电话：“老华，今天抽空来一下我这，我要送你最后一箱脐橙。”。“皇帝”姓方，人称方老板。
“皇帝”的电话，听似调侃，却又十分认真。“最后一箱脐橙”，告别似的。
我说：“你玩的什么把戏？”
“皇帝”：“我要搬家了。你再不来，就没有机会了。”
“皇帝”的“皇宫”办得好好的，咋说搬就搬了？这一定有原因，因为“皇帝”一惯是个认真的人，具体什么原因，去了就知道了。我便再不多问，决定前往领取这最后一篮脐橙。
“皇帝”办的是一个小苗圃，大约有10亩的样子，与我上班的地方相距45公里。“皇帝”的苗圃虽然地处村镇的边沿，却在周边小有名气。
这苗圃本身就是一道风景、一道学问，比如：黑松、醉香含笑、红花木莲、南洋杉、暴马丁香、香榧、日本柳杉、假槟榔、乳源木莲、皇后葵、香港四照花、金叶皂角、阔叶十大、无患子、月色相思等等，单这些名字就够诗情画意的，且不说这些植物的排列组合如何吸人眼球、花蕊和叶片吐出的气息是如何让人荡气回肠。
这苗圃还有另一道风景，尽管这道风景的主权不属于“皇帝”，但“皇帝”及“皇帝”的客人却拥有首观权。苗圃依山而建，确切地说是依果园而建。这片果园，春天是黄澄澄的枇杷、夏天是红艳艳的杨梅、秋天是绿绿油油的柚子、冬天是金灿灿的脐橙。只要看一眼，就难禁唾涎浴滴；如果能身临其境，那一定不知今夕何夕。
我去过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那是中秋节的下午，我去花都机场接一个北方的客人，路上还有点时间，在经过“皇帝”苗圃所在的那个镇子，我就绕道去了“皇帝”的苗圃。在逛了一圈后，我就不再称方老板了，而叫他“皇帝”。我所经过、所目接之处，无论是苗圃里的苗，还是果园里的果，一律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我对陪同我的方老板说：“你比皇帝还皇帝，因为你坐拥两个后宫，一个是苗圃，一个是果园。唐明皇三千宠爱在一身，而你的佳丽不但季季换新颜，而且何止三千！”走时，“皇帝”给我们车子上塞了三包柚子，每包十个，一包我的、一包我的客人的、一包司机的。临上车时，我赞叹“皇帝”不但选了个好职业，更选了个好环境。他不无自豪地对我说：“要是单从效益来说，我一年除下苗圃的投入，剩余也就五、六万块钱；我选的就是这个环境，一家人住在这个公园似的地方，天天都能让人赏心悦目，这是钱买不到的！”
只要去过“皇帝”苗圃的人，无不对“皇帝”的职业和环境赞叹不已。
进入“皇帝”的苗圃，“皇帝”已经在清理他的“皇宫”了：一群员工忙着将带土的苗木、室内的家什上车。
我一见“皇帝”就叫道：“好好的怎么要‘迁都’？”
“皇帝”也还我开怀一笑的样子：“环境太好了！”
“皇帝”的话真让人匪夷所思，居住、创业还有嫌环境太好了的！但我相信，“皇帝”的话是很有水平的。
“皇帝”交待了一个工头似的人，就对我说：“走，上山摘脐橙去。再过几天，我就走了。”
我说：“摘就没必要。你叫人扛下一箱就是了。我和你在这地方最后泡泡茶吧。”我实在舍不得这个地方。
“皇帝”也不反对，带我走进还算完整的办公室。刚刚泡好茶，“皇帝”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下电话，向我指了下茶具，意思是让我代劳他一下，起身边往外走边骂道：“你个黑心肠的秃头，今年第三次打劫我了！在门口了？好好好。我出来一下！”
趁“皇帝”出办公室外去接客的时间，我细看起起墙上的几张照片来，这些照片一律是以苗圃或果园为风景的。其中有两幅的主人我认得：一幅的主角是我曾经的一个领导，配角是我十二年前的同事，看样子，我的老同事好像是在向我的老领导介绍苗圃里的情况；另一幅的主角是一群美女，配角是我的一个很有些小名气的做房地产的朋友，背景是枇杷园，整个画面中“美的妹子、帅的哥儿、黄的枇杷”十分的抢眼。当初，“皇帝”精心地将这些照片挂到办公室的墙上，也许是出于炫耀：有领导、老板和美女光顾他的苗圃！但是，从这两幅我认得的照片现状来看，“皇帝”是不想让它们跟着他搬家的，因为一幅已经撕下了一只角、一幅已经让屋顶的漏雨浸坏了三分之一，而另一边我知道的挂过毛主席像的地方，已经只留下了一块印子，像是明显地下走了。
我透过窗户，果然看见一伙人进了大门，来人起码是两个车的，有九个人，其中6个女的。“皇帝”上去狠狠地拍了下秃头的肩膀，那样子好像往我这儿引，只见秃头摆了下手。这时又见“皇帝”从屁股上掏出刚刚塞进去的手机打了起来：“老肥，我的一拨客人，九箱，他们自己摘。对对，九箱、九箱哈！”
我真佩服“皇帝”说话的水平，“九箱、九箱哈”，话是给果园主人说的，实是告诉客人：每人一箱！同时，又将数量把关的权力交给了果园主人！果园的果价我心中有数，自摘的价钱至少比市场贵一倍，甚至三分之二，也就是说，每一箱都在100块钱左右的。
安顿好了客人，“皇帝”又进来陪我。一进门，就很无奈地道歉道：“没办法，每个月总有五六拨、七八拨的人来。来的不是亲戚就是朋友，不是朋友就是领导，人家来了一趟我这，不给打发一点东西是说不过去的。”
听到这，我还听到了“皇帝”一句没有说出来的话：“如果第一次有、第二次没有，或者第一批人有、第二批人没有，人就得罪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皇帝”“迁都”的道理，我更理解了“皇帝”说的“环境太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