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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鸿声声

时间:2017-02-14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流岚谊雅 点击:
    所谓“断鸿”便为失群的孤雁,断鸿声声,孤零悲凉。夏去秋来,正是雁群南去,它们珍藏着北地的荒凉记忆,不断的振翼与鸣叫似不停挥袖道离别珍重,雁群之后,总有那么一两只失群的,飞翔的高度与振翼的频率都及不上飞在前面的雁群,而且在自己的视野可及之处这些同伴的身影越来越小,原来越远。断鸿声声,如梦如幻,如泣如诉。一抹残阳如血,投向它一撇黑漆漆的瘦骨苍老之躯,更显得秋意的萧索凄冷。
 
    断鸿声声,无限感慨......
 
    每次到农行去做业务,填写支票、进账单之类账单,那个办理业务的小哥总是先蹙着眉嫌弃一顿,什么这数字不规范,这处像有涂抹改动,这里的开户行没有写清楚,直到最后才极不情愿,勉为其难的收下,最后还抛下一句“你抽空看看XX局会计陈叔做的每笔业务,人家每次业务做的整整齐齐、利利索索又几乎没有错误。”我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只在心中埋怨农行毛病真多!
 
    以后每每来时他几乎都会以这句话结尾,而且他这话也不是只对我一个人说过,就这样一个平时普通的会计就这样被农行代言而声名远播。
 
    有一天有个代发工资的业务要办理,那是一套及其繁冗琐碎的业务·流程,银行的那位小哥揉着太阳穴就像说相声的贯口一样,一段话下来我愣是没听明白,最后无奈的看着我说:“不然你去问一下xx局的那个陈叔,他们单位很早之前就做这个业务了,其中细节之处比我要明白多了。”
 
    要去问人家,首先要知道他在啊。而且谁知道人家忙不忙,有没有空?
 
    细问之下我一问,不觉一惊,陈叔,就在我楼下,而且农行小哥还拍着**对我说,陈叔脾气很好,一定在百忙之中腾出空来来与你解答!
 
    这个及农行万千宠爱、万千敬重的陈叔竟然离我仅有一层地板之隔,平常楼上轻微的脚步,稍稍挪动椅子下面就能听得一清二楚,无形之中,我们竟然曾有过这么多的声音与听觉交流!
 
    我下了楼梯,叩响了楼下的办公室的门。开门的是个中年的女人,竖着长长一根马尾,发丝青黄相接,脸上涂着厚厚粉底但仍难掩双颊上轻微的黄斑,她操着一口东北腔,临近我时一阵刺鼻的香气环萦在鼻尖。
 
    “小伙子,你找谁?”女人上下打量着我。
 
    我微微颔首露出僵硬的笑容:“姨你好,我楼上财务科的小赵,我找陈叔有些事情。”
 
    女人点点头,把我迎了进来,我问问打量四周屋子很小,只有两张相对的办公桌横在窗前,周围有一个低矮的文件柜和一个染着深红漆的脸盆架,脸盆上的镜子映着我的脸庞模模糊糊有些扭曲,女人一只苍白枯干的手指指向她身边的一张空桌说:“陈叔是坐在那里,他一早去了银行马上就应该回来了,你稍微等一等。”
 
    我笑着点点头。
 
    女人说完便坐在了对的桌子上,“啪嗒!”“啪嗒!”一阵阵鼠标的点击声传到我的耳畔,我眼的余光一瞧,她正在浏览着淘宝网页,手边的一碟文件静静躺在桌上,风从窗间缝隙吹来,一页纸随风摇曳,呼呼作响。
 
    鼻间的香水味逐渐淡去,代之一股旧书一般的清香,她看我坐着有些拘谨,便和我聊着天,边聊还边把目光瞥向窗外,轻轻地埋怨着:“陈叔咋还没来呢?”。
 
    谈话时,她一口浓郁的东北腔让我很不适应,我只能含含糊糊的答应着。
 
    直到日薄西山,一束夕阳投射在了桌案,只见门一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年人姗姗走了进来,满脸风尘,两片眼镜映着阳光,臂上挎着一个天蓝色的塑料文件夹,一双漆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我还没开口只见那个女人说道:“你怎么才回来?这个时楼上财务室的小伙子,有些事要问问你。”
 
    我起身笑着点点头,把问题说了一遍,跟着陈叔来到电脑前面,陈叔随手把文件夹交给那个女人,简单一交代,边一遍在电脑上操作一边向我讲解。
 
    我看着看着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之意,他电脑中的文件繁多却齐整,各式各样的文件都标好了名目,“代发工资”业务的流程虽然繁多,但在他的缓慢的语速下却可以明明白白的交迭在我的脑海,异常的清晰,如同每个侦探小说结尾时,那个叼着烟卷的侦探把云里雾里的案情一一详述解密,起承转合娓娓道来,精妙之处我不尽拍案叫绝。
 
    夕阳缓缓地堕入了天尽头的地平线,陈叔完完整整给我操作了一遍,细致的言语,缓和的语调可以消融冰雪,我心中残存的拘谨和僵硬,此时此刻已经全无。
 
    伴着门外杂沓的下班脚步,流程我已经了然于心,离开之时陈叔亲切的把我送到了门外。
 
    果然我那份业务做的利索漂亮,直到现在闭眼略思片刻,期间繁杂的流程清晰明确的蜿蜒盘桓在脑海,陈叔缓和低回的嗓音犹在耳畔。
 
    后来在银行和一些营业厅中我们也经常碰面,他总是与我亲切的问候。
 
    整个一栋办公楼上没有比陈叔更加年长的人,只有他双鬓斑白,只有他满脸斑纹,却可以整天对着一堆堆密密麻麻的数字,可以把每一套账本每一页凭证整理的清清楚楚,这是三十年如一日的积累,峥嵘岁月可以无情的削减他的年岁,但也大度的赠与他见闻与经验,让他自如的应对往昔那些种种不可解的难题。
 
    到了今年的决算,每个人心头一根弦刚刚松下来又紧紧地张起,今年比之往年做了较大的改动,囿于往年的习惯经验来处理则恰恰会南辕北辙,破旧立新另辟蹊径反而可以找到捷径。
 
    经过十几天的日日夜夜,终于如期完成,如释重负一般呼吸着仿佛隔绝了许久的清新空气,那时还有几天就是农历新年了,一颗心庸庸懒懒,眼前的鼠标、键盘连碰心都不想。
 
    此时忽然一阵敲门声,“笃”笃”声音低沉不仔细去听很容易被略过,打开门时,只见陈叔笑容可掬的立在门口,枯干的手笔拿着纸笔,他和我说原来是自己单位今年的决算错误很多,密密麻麻自己无从下手,想请我去帮他看一下,我心间第一个念头就是难以置信,以往什么工作都是陈叔率先完成,而如今怎么落在后面?
 
  我和他下了楼,推开门时,那一阵熟悉旧书缕缕清香迎面而来,他直径把我领到电脑桌旁,此时对桌的那个女人,因为家住在东北路途遥遥早早就回家中去了。
   
   我又看到了这一堆堆让人扯不断、理还乱的数字,把心从新年前的鞭炮声和喧闹的游离间扯拽回来,找寻着那几十天的记忆,帮他把决算的错误一一改正,同样是一个下午,我们两个就像蛰居在农间的隐士远避着城中的喧嚣笑语,用心间的一丝清明去完成未竟的事业。
 
    “哎,老了,眼睛看看这些东西就花了。”他笑着摇摇头,把眼上带着的老花镜摘下,把手边的近视眼镜又戴上,他啖了一口茶,指了指桌上为我沏好的茶水:“你也喝点!”
 
    开始阶段他还能和我一同来商讨,到后来且渐渐跟不上我的思路,很多数字的缘由他也都忘却了,而那些毕竟也不是我接触的账目,看着陌生的数字只能止步不前,最终还是拖着这么一条长尾巴,度过了除夕的钟声。
 
    后来陈叔到办公室来找我询问也有几次,很多次都是因为年久遗忘,看着他爬满眼角的皱纹,我有些怅然,他真的老了,记忆被岁月风化,我详实讲给了他,他脸上露出得而复失的欢欣。
   
   临走时,他看着我说:“我熬过今年就退休了,以后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一瞥瘦小的背影留在了我的眼际,陈叔的身影比年前愈加苍老,愈加佝偻。
 
    发白了,纹浓了,眼花了,如同一字雁群中遗落的孤雁,已经渐渐及不上雁群的轨迹,断鸿声声,诉说着往昔,诉说着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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