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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膑佯狂脱祸 庞涓兵败桂陵(2)

时间:2013-11-07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冯梦龙 点击:

  次日,孙膑果然进上一通表章,乞假月余,还齐省墓,惠王见表大怒,批表尾云:“孙膑私通齐使,今又告归,显有背魏之心,有负寡人委任之意,可削其官秩,发军师府问罪。”
  军政司奉旨,将孙膑拿到军师府来见庞涓,涓一见佯惊曰:“兄长何为至此!”军政司宣惠王之命,庞涓领旨讫,问膑曰:“吾兄受此奇冤,愚弟当于王前力保。”言罢,命舆人驾车,来见惠王,奏曰:“孙膑虽有私通齐使之罪,然罪不至死,以臣愚见,不若刖而黥之,使为废人,终身不能退归故土,既全其命,又无后患,岂不两全?微臣不敢自专,特来请旨!”
  惠王曰:“卿处分最善。”
  庞涓辞回本府,谓孙膑曰:“魏王十分恼怒,欲加兄极刑,愚弟再三保奏,恭喜得全性命,但须刖足黥面,此乃魏国法度,非愚弟不尽力也。”
  孙膑叹曰:“吾师云,‘虽有残害,不为大凶。'今得保首领,此乃贤弟之力,不敢忘报!”
  庞涓遂唤刀斧手,将孙膑绑住,剔去双膝盖骨,膑大叫一声,昏绝倒地,半晌方苏,又用针刺面,成“私通外国”四字,以墨涂之。庞涓假意啼哭,以刀疮药敷膑之膝,用帛缠裹,使人抬至书馆,好言抚慰,好食将息。约过月余,孙膑疮口已合,只是膝盖既去,两腿无力,不能行动,只好盘足而坐。髯翁有诗云:
  易名膑字祸先知,何待庞涓用计时?
  堪笑孙君太忠直,尚因全命感恩私!
  孙膑已成废人,终日受庞涓三餐供养,甚不过意。庞涓乃求膑传示鬼谷子注解孙武兵书,膑慨然应允,涓给以木简,要他缮写。膑写未及十分之一,有苍头名唤诚儿,庞涓使伏侍孙膑。
  诚儿见孙子无辜受枉,反有怜悯之意,忽庞涓召诚儿至前,问孙膑缮写日得几何,诚儿曰:“孙将军为两足不便,长眠短坐,每日只写得二三策。”庞涓怒曰:“如此迟慢,何日写完,汝可与我上紧催促。”诚儿退问涓近侍曰:“军师央孙君缮写,何必如此催迫。”
  近待曰:“汝有所不知,军师与孙君外虽相恤,内实相忌,所以全其性命,单为欲得兵书耳,缮写一完,便当绝其饮食,汝切不可泄漏!”
  诚儿闻知此信,密告孙子。孙子大惊:“原来庞涓如此无义,岂可传以《兵法》?”又想:“若不缮写,他必然发怒,吾命旦夕休矣!”左思右想,欲求自脱之计,忽然想著:“鬼谷先生临行时,付我锦囊一个,嘱云:‘到至急时,方可开看。'今其时矣。”遂将锦囊启视,乃黄绢一幅,中间写著“诈疯魔”三字。膑曰:“原来如此。”
  当日晚餐方设,膑正欲举箸,忽然昏愦,作呕吐之状,良久发怒,张目大叫曰:“汝何以毒药害我?”将瓶瓯悉拉于地,取写过木简,向火焚烧,扑身倒地,口中含糊骂詈不绝。诚儿不知是诈,慌忙奔告庞涓。涓次日亲自来看,膑痰涎满面,伏地呵呵大笑,忽然大哭。庞涓问曰:“兄长为何而笑,为何而哭?”膑曰:“吾笑者笑魏王欲害我命,吾有十万天兵相助,能奈我何?吾哭者哭魏邦没有孙膑,无人作大将也!”
  说罢,复睁目视涓,磕头不已,口中叫:“鬼谷先生,乞救我孙膑一命!”
  庞涓曰:“我是庞某,休得错认了。”
  膑牵住庞涓之袍,不肯放手,乱叫:“先生救命!”
  庞涓命左右扯脱,私问诚儿曰:“孙子病症是几时发的?”
  诚儿曰:“是夜来发的。”
  涓上车而去,心中疑惑不已。恐其佯狂,欲试其真伪,命左右拖入猪圈中,粪秽狼藉,膑被发覆面,倒身而卧。再使人送酒食与之,诈云:“吾小人哀怜先生被刖,聊表敬意,元帅不知也。”孙子已知是庞涓之计,怒目狰狞,骂曰:“汝又来毒我耶?”将酒食倾翻地下。
  使者乃拾狗矢及泥块以进,膑取而啖之。于是还报庞涓,涓曰:“此真中狂疾,不足为虑矣。”
  自此纵放孙膑,任其出入。膑或朝出晚归,仍卧猪圈之内,或出而不返,混宿市井之间。或谈笑自若,或悲号不已。市人认得是孙客卿,怜其病废,多以饮食遗之。膑或食或不食,狂言诞语,不绝于口,无有知其为假疯魔者。
  庞涓却吩咐地方,每日侵晨具报孙膑所在,尚不能置之度外也。髯翁有诗叹云:
  纷纷七国斗干戈,俊杰乘时归网罗。
  堪恨奸臣怀嫉忌,致令良友诈疯魔。
  时墨翟云游至齐,客于田忌之家。其弟子禽滑从魏而至,墨翟问:“孙膑在魏得意何如?”禽滑亲将孙子被刖之事,述于墨翟。翟叹曰:“吾本欲荐膑,反害之矣!”乃将孙膑之才及庞涓妒忌之事,转述于田忌。
  田忌言于威王曰:“国有贤臣,而令见辱于异国,大不可也!”
  威王曰:“寡人发兵以迎孙子如何?”
  田忌曰:“庞涓不容膑仕于本国,肯容仕于齐国乎?欲迎孙子,须是如此恁般,密载以归,可保万全。”
  威王用其谋,即令客卿淳于髡假以进茶为名,至魏欲见孙子。淳于髡领旨,押了茶车,捧了国书,竟至魏国。禽滑装做从者随行。到魏都见了魏惠王,致齐侯之命。惠王大喜,送淳于髡于馆驿。禽滑见膑发狂,不与交言,半夜私往候之。
  膑背靠井栏而坐,见禽滑张目不语,滑垂涕曰:“孙卿困至此乎,吾乃墨子之弟子禽滑也。吾师言孙卿之冤于齐王,齐王甚相倾慕,淳于公此来,非为贡茶,实欲载孙卿入齐,为卿报刖足之仇耳。”
  孙膑泪流如雨,良久言曰:“某已分死于沟渠,不期今日有此机会,但庞涓疑虑大甚,恐不便挈带,如何?”禽滑曰:“吾已定下计策,孙卿不须过虑,俟有行期,即当相迎。”约定只在此处相会,万勿移动。
  次日,魏王款待淳于髡,知其善辩之士,厚赠金帛,髡辞了魏王欲行。庞涓复置酒长亭饯行,禽滑先于是夜将温车藏了孙膑,却将孙膑衣服与厮养王义穿著,披头散发,以泥土涂面,装作孙膑模样,地方已经具报,庞涓以此不疑。
  淳于髡既出长亭,与庞涓欢饮而别,先使禽滑驱车速行,亲自押后。
  过数日,王义亦脱身而来。地方但见肮脏衣服,撒做一地,已不见孙膑矣,即时报知庞涓,涓疑其投井而死,使人打捞尸首不得,连连挨访,并无影响,反恐魏王见责,戒左右只将孙膑溺死申报,亦不疑其投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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