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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高谈龙虎榜 中书冒占凤凰池(2)

时间:2012-11-2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吴敬梓 点击:

    高翰林道:“再也莫提起这话。敝处这里有一位庄先生,他是朝廷征召过的,而今在家闭门注《易》。前日有个朋友和他会席,听见他说:‘马纯上知进而不知退,直是一条小小的亢龙。’无论那马先生不可比做亢龙,只把一个现活着的秀才,拿来解圣人的经,这也就可笑之极了!”武正字道:“老先生,此话也不过是他偶然取笑。要说活着的人就引用不得,当初,文王、周公为甚么就引用微子、箕子?后来,孔子为甚么就引用颜子?那时,这些人也都是活的。”高翰林道:“足见先生博学。小弟专经是《毛诗》,不是《周易》,所以未曾考核得清。”武正字道:“提起《毛诗》两字,越发可笑了!近来这些做举业的,泥定了朱注,越讲越不明白。四五年前,天长杜少卿先生纂了一部《诗说》,引了些汉儒的说话,朋友们就都当作新闻。可见‘学问’两个字,如今是不必讲的了!”迟衡山道:“这都是一偏的话。依小弟看来:讲学问的只讲学问,不必问功名;讲功名的只讲功名,不必问学问。若是两样都要讲,弄到后来,一样也做不成。”古
    说着,管家来禀:“请上席。”高翰林奉了万中书的首座,施侍御的二座,迟先生三座,武先生四座,秦亲家五座,自己坐了主位。三席酒就摆在西厅上面,酒肴十分齐整,却不曾有戏。席中,又谈了些京师里的朝政。说了一会,迟衡山向武正字道:“自从虞老先生离了此地,我们的聚会,也渐渐的就少了。”少顷,转了席,又点起灯烛来。斋
    吃了一巡,万中书起身辞去。秦中书拉着道:“老先生一来是敝亲家的同盟,就是小弟的亲翁一般;二来又忝在同班,将来补选了,大概总在一处。明日千万到舍间一叙。小弟此刻回家就具过柬来。”又回头对众人道:“明日一个客不添,一个客不减,还是我们照旧六个人。”迟衡山、武正字不曾则一声。施御史道:“极好!但是小弟明日打点屈万老先生坐坐的,这个竟是后日罢。”万中书道:“学生昨日才到这里,不料今日就扰高老先生。诸位老先生尊府,还不曾过来奉谒,那里有个就来叨扰的?”高翰林道:“这个何妨。敝亲家是贵同衙门,这个比别人不同。明日只求早光就是了。万中书含糊应允了。诸人都辞了主人,散了回去。主
    当下秦中书回家,写了五副请帖,差长班送了去请万老爷、施老爷、迟相公、武相公、高老爷。又发了一张传戏的溜子,叫一班戏,次日清晨伺候。又发了一谕帖,谕门下总管,叫茶厨伺候,酒席要体面些。斋
    次日,万中书起来,想道:“我若先去拜秦家,恐怕拉住了,那时不得去拜众人。他们必定就要怪,只说我捡有酒吃的人家跑。不如先拜了众人再去到秦家。”随即写了四副帖子,先拜施御史,御史出来会了,晓得就要到秦中书家吃酒,也不曾款留。随即去拜迟相公,迟衡山家回:“昨晚因修理学宫的事,连夜出城往句容去了。”只得又拜武相公,武正字家回:“相公昨日不曾回家。来家的时节,再来回拜罢。”知
    是日早饭时候,万中书到了秦中书家,只见门口有一箭阔的青墙,中间缩着三号,却是起花的大门楼。轿子冲着大门立定,只见大门里粉屏上,赃着红纸朱标的“内阁中书”的封条,两旁站着两行雁翅的管家,管家脊背后,便是执事上的帽架子,上首还贴着两张“为禁约事”的告示。知
    帖子传了进去,秦中书迎出来,开了中间屏门。万中书下了轿,拉着手,到厅上行礼、叙坐、拜茶。万中书道:“学生叨在班未,将来凡事还要求提携。今日有个贱名在此,只算先来拜遏。叨扰的事,容学生再来另谢。”秦中书道:“敝亲家道及老先生十分大才,将来小弟设若竟补了,老先生便是小弟的泰山了。”知
    万中书道:“令亲台此刻可曾来哩?”秦中书道:“他早间差人来说,今日一定到这里来。此刻也差不多了。”说着,高翰林、施御史两乘轿已经到门,下了轿,走进来了,叙了坐,吃了茶。高翰林道:“秦亲家,那迟年兄同武年兄,这时也该来了?”秦中书道:“已差人去邀了。”万中书道:“武先生或者还来,那迟先生是不来的了。”高翰林道:“老先生何以见得?”万中书道:“早间在他两家奉拜,武先生家回:‘昨晚不曾回家。’迟先生因修学宫的事,往句容去了,所以晓得迟先生不来。”施御史道:“这两个人却也作怪。但凡我们请他,十回倒有九回不到。若说他当真有事,做秀才的,那里有这许多事?若说他做身分,一个秀才的身分到那里去?”秦中书道:“老先生同敝亲家在此,那二位来也好,不来也罢。”万中书道:“那二位先生的学问,想必也还是好的!”高翰林道:“那里有甚么学问!有了学问,倒不做老秀才了。只因上年,国子监里有一位虞博士,着实作兴这几个人,因而大家联属。而今也渐渐淡了。”知
    正说着,忽听见左边房子里面高声说道:“妙!妙!”众人都觉诧异。秦中书叫管家去书房后面,去看是甚么人在。管家来禁道:“是二老爷的相与凤四老爹。”秦中书道:“原来凤老四在后面,何不请他来谈谈?”管家从书房里去请了出来。只见一个四十岁的大汉,两眼圆睁,双眉直竖,一部极长的乌须,垂过了胸膛,头戴一顶力士巾,身穿一领元色缎紧袖袍,脚踹一双尖头靴,腰束一条丝鸾绦,肘上挂着小刀子,走到厅中间,作了一个总揖,便说道:“诸位老先生在此,小子在后面却不知道,失陪的紧。”秦中书拉着坐了,便指着凤四老爹对万中书道:“这位凤长兄,是敝处这边一个极有义气的人。他的手底下实在有些讲究,而且一部《易筋经》记的烂熟的。他若是趱一个劲,那怕几千斤的石块,打落在他头上、身上,他会丝毫不觉得。这些时,舍弟留他在舍间,早晚请教,学他的技艺。”万中书道:“这个品貌,原是个奇人,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秦中书又向凤四老爹问道:“你方才在里边,连叫‘妙!妙!’却是为何?”凤四老爹道:“这不是我,是你令弟。令弟才说人的力气到底是生来的,我就教他提了一段气,着人拿椎棒打,越打越不疼。他一时喜欢起来,在那里说‘妙’。”万中书向秦中书道:“令弟老先生在府,何不也请出来会会?”秦中书叫管家去请。那秦二侉子,已从后门里骑了马,进小营看试箭法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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