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过，城里开始有零星的爆竹声在提醒人们，国人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春节就要到来了。康权已经在倪鹏的公司里上了快两个月班，所司差事是综合事务，也就是哪忙哪有他，比起单位上班的轻闲来，可谓是天壤之别。这份差事让他每月有一千五的工资进项，令过去可怜巴巴的经济有了些许的宽松。不过，这一切的发生他都没有给陶玉说，有时说是给人家帮忙，有时说是单位中有事，有时又透露说试着干干，看过完年后，能不能谋为第二个职业吧。
有了这份收入，康权先把单位中欠下的钱在年底结账前还清利了，余下的他存入银行，想着够一定数目后，先给老同学明玥还钱。人有精神钱做主，一向不谙风情的他，取了二百多块钱给妻子买了一个很工艺的女式挎包，往家里一拿，陶玉激动的脸都红了，翻来覆去翻看着挎包。
陶玉说：“太阳朝西出来了，我还说你这辈子也不会给我买件东西的。”康权心里有愧，说：“我哪会买东西，是倪鹏公司给员工发福利，我要了这么个包。”陶玉也没多想，说：“你咋知道我正需要这么个东西？”康权说：“我看见你那个包都磨得旧了。”
冷静下来后，陶玉才提出了疑问，说：“倪鹏的公司给员工搞福利，咋发这种东西？”康权哑吧了，半天才说：“人家还有别的东西，我只选要了这么个包。”陶玉问：“哪还有啥好东西？”康权说：“东西多着呢。你不要忘了人家那是典当行。”陶玉说：“那我这个包不会是旧的吧？”康权忙保证说：“你咋想呢，旧得我能给你往回拿。”跟着又说：“是一个商人资金周转不灵了，把库存的商品拿来抵押，过期也没赎回。”陶玉没有再问啥，只是说：“以后你留心点，再有好东西领我去看一看。当铺的东西，肯定便宜。”康权心里叫苦，嘴上说：“那要看年后，我能不能到人家公司上班了。”
给老婆买一件东西本是好事，弄巧成拙却出乎意料，康权最后说了一大堆谎话，才算自圆了其说。
第二天，康权再来到倪鹏的公司上班，坐在办公桌前，把一堆要办的事理出头序后，歪了头回想起老婆对那个包的反应，不觉有点惭愧。正如老婆所说，这些年来，自己忙这忙哪，手里面也曾有过几回小打小闹的收入，却从没有给妻子女儿买过啥东西。他自知不是个小气之人，实在说来不过是对一家人不分彼此的麻脾思想所至。胡思乱想了一通，康权摇了摇头，想收归自己的思路，脑海里却“唿啦”一声闪过一个人影。这个影像如白驹过隙，又如蜻蜒掠浮萍，就触发了他的又一桩心事，并萌发一个不知对错的念头。
这个飞过康权脑海的人影是明玥。自从康权借钱之后，两人一直没有联系过。明玥是怕联系生出岐意，康权是心债如石，难以浪漫。春节马上要来了，欠债还钱，一年一清是康权意识里的一个教条。这个教条让他在欠债过年就厚了一层压力的认知中，滋生着无能为力的痛苦。
康权想给明玥也买一个类似于给妻子的包，反复想了很多，又拿不定主意了。这个念头让他鼓足勇气，给明玥打了个电话，想从中找出一些理由，或者是试探一下老同学对这种生活小节的反应。
康权说：“你好，老同学，还记得我吧？”明玥的声音里有种惊喜，清脆地说：“我以为咱们互相都需要忘了彼此呢。”康权一舒心，说：“不敢呀！我是最近瞎忙乱，今天有空了，才强迫自己一定要给你打个电话。”明玥不解地问说：“你为啥要强迫自己呢？”康权说：“马上过年了，我这欠债人还不了账，没脸跟你联系啊！”明玥戏语说：“早知这样，我当初不借倒好了。”康权忙说：“当初要没了你的帮助，我怕是早九死一生了。”明玥说：“有那么严重吗？”康权说：“肯定，只有过之，无有不及。”明玥快乐地笑了，说：“这么说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绕着这个恩人之说，明玥和康权开了一通玩笑。临了，明玥说：“救命之恩，是要肝脑涂地来报答才成。”康权说：“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答，只能用一生来表达谢意了。”明玥改了口吻，一本正经说：“算了吧，我可不想借这么点小事，就当个感情的债主。咱们同学一场，而且还非比常人，这么点小忙你可不能小题大作，自己折磨自己啊！要是那样，我可真要后悔了。”康权沉吟片刻说：“你说的对。不过，马上过年了，我有个小小的心意想表达一下，你可不能拒绝啊？”明玥问说：“什么心意，这么神秘？”康权有点难以启齿，终于说：“只是个小礼物，微不足道。我原想直接送过去，又怕你多心。”明玥好奇地追问说：“多小的礼物？比你的心大，还是比你的心小？”康权忙说：“这可不能拿心来衡量。”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
明玥突然不说话了，康权在电话这头有点急，问：“怎么，不高兴了？”明玥还是不说话，康权只好继续问说：“喂，老同学，你在听吗？”明玥哑然一笑说：“我听着呢，你往明了说吧，要不然你这礼物我可不敢接受。”康权吞吞吐吐说了实话：“我，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只是有这么个念头。”明玥也认真了，问说：“这跟借钱的事没关系吧？”康权说：“没有，没有，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明玥说：“心意其实还不如心重要呢。”康权忙说：“有心才有意吗。”明玥一本正经说：“那好吧，把你的心送过来吧，我接受。”康权又对自己所说的话后悔了，忙混水摸鱼说：“你好残忍哟，心挖出来，我可就活不成了。”明玥说：“我不管，别忘了，你的命还是我救的呢。”康权故意无奈说：“没办法，那就挖给你吧。”
挂断了电话，康权才意识到忘了跟明玥说一下送达礼物的方法。他想过往家里去，又矛盾着上回自己不辞而别的事，又觉得有点小题大作的意思，还有点醉翁之意的嫌疑，而且，明玥肯定要挽留自己吃饭，那样就更失了送礼物的本真心意了。
第二天，康权借办事之机，到商店新买了一个与妻子样式一样的红色女包，又跟老板要了一个礼物盒子包装了，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明玥上班的市委大楼门口。
当时正值市委召开重要会议，门卫要登记，还说要检查礼物盒子。康权就有点尴尬，拿了礼物退了出来，给明玥打了个电话，要她来取一件老同学捎过来的东西。明玥正在会议上脱不出身，压低声音嘱咐康权把东西交门卫留下，等会议散了她会去取。康权只好照做，看着门卫接了明玥的电话，把东西放在了一个衣柜里边，才有点失落地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里，康权一直心怀忐忑，等着明玥的电话。明玥却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没了音信，这让康权很费猜疑，几次想打电话过去问一下，又都克制住了。好在年关说话间就到了，公司的杂事因为刚刚开张而特别的多，康权还要给父亲家清理卫生，自家也要大扫除，一忙又一忙，把一桩挠心的事给摞在了一边。
暖冬：四